子时刚过，济民医营东侧水井。
值夜的杂役老王头提着木桶，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。雨停了，但寒气更重。他照例将桶抛入井中，打满，提上来时却觉得手腕一沉。“怪了，今儿水怎么浑了些？”他嘀咕着，凑到桶边闻了闻，隐约有股极淡的、不同于泥土的涩味。他没多想，将水倒入旁边大灶上的巨釜中——这是明日一早，用来熬煮第一批防疫汤药和病号粥的底水。
他转身离开后不久，井沿背面阴影里，一道几乎与墙体同色的灰影无声滑落。代号“灰雀·鹞三”的汉子收回一个特制的、带细长软管的薄皮囊，眼底闪过一抹冰冷。他接到的指令是“制造大规模混乱与伤亡”，医营的水源，再合适不过。他像壁虎般贴着墙根移动，目标是下一个水缸。
同一时刻，匠造司高炉区外围。
夜风穿过新立的烟囱，发出低沉的呜咽，掩盖了另一种更轻微的“沙沙”声。两个身影（鹞四、鹞五）伏在堆放焦炭的棚顶，用火折子和火绒，正试图引燃下方堆积的、浸了火油的干草与木屑。他们的目标不是坚固的高炉，而是紧邻的、存放着大量待加工木制铳托和炮架胚料的仓库，以及更远处那排飘出浓烈硝石气味的“精炼房”。
“快些，风向要变。”鹞四压低声音，手中的火折子凑近引火物。
就在火星即将溅落的刹那——
“嗖！”
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色！不是箭矢，而是一枚特制的、带着倒钩的小型弩箭，精准地钉穿了鹞四持火折的手腕！
“呃啊！”剧痛让他闷哼出声，火折子脱手坠落。
“有伏！”鹞五反应极快，一把推开同伴，同时拔出短刃，身形暴起，却不是冲向弩箭来处，而是扑向棚下另一处更大的油料桶！他想制造更大的爆炸！
棚下阴影中，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同时扑出！一人凌空踢飞了那桶火油，另一人手中短剑毒蛇般刺向鹞五的肋下。动作干脆利落，没有丝毫多余声响，正是“清影”的暗卫。交手只在瞬息之间，金铁交鸣声被风声和远处工坊隐约的敲打声吞没。
西郊，秘密山庄外的柏树林。
这里是“灰雀”主力（鹞七及另外两人）预定的主攻方向，也是苏烬防御的重心。林间弥漫着雨后的土腥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。鹞七像一截枯木般贴在一棵老柏树的虬枝上，已经一动不动地观察了小半个时辰。别院的灯火分布、岗哨的换班间隔、游动暗桩的路线……在他脑中逐渐勾勒成图。
太安静了，安静得有些反常。惊雷府的守卫看似严密，但在他这种老手眼中，依旧能找出几个可以利用的“节奏”间隙。他打了个极隐秘的手势，下方两道灰影如狸猫般窜出，借助地形和阴影，向着外墙一处视觉死角——那里有一小段墙根因潮湿生了片浓密的苔藓和藤蔓——悄然摸去。
就在最前面的灰影手指即将触及藤蔓的瞬间，他脚下看似坚实的、铺着落叶的地面猛地一陷！一个布满削尖竹刺的陷阱坑毫无征兆地张开！那灰影也是了得，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扭转身形，单手扒住坑沿，但沉闷的机括响动已经惊动了最近的岗哨！
“那边！有动静！”岗楼上传出低喝，随即是强弩上弦的咯吱声。
暴露了！鹞七眼神一寒，当机立断，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尖锐、仿若夜枭的唿哨！
这是行动信号，也是给医营和匠造司同伙的“动手”指令！
阳朔城内，“察听房”。
顾寒声面前的桌案上，三只造型不同的铃铛几乎在同时轻微震颤起来，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“嗡嗡”声。
“东三（医营）、北七（匠造司）、西一（别院），同时有异动！”一名负责监听信号的女文书急促道，声音压得很低。
墙上的巨大地图旁，顾寒声将三枚代表“灰雀”活动的黑色小旗，分别钉在了对应位置。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半明半暗，看不出太多情绪，只有食指在地图边缘快速敲击的节奏，暴露了内心的急速思考。
“反应很快，几乎是同时发动，意在分散我们力量。”他喃喃道，随即下令，“按三号预案乙案执行。西一方向为敌主攻，苏烬将军能应付。令‘清影’乙组、丙组，即刻对东三、北七区域进行‘清除’与‘控制’，动作要快，尽量留活口。甲组待命，准备截断‘暗河’。”
命令被迅速编码，通过特殊的渠道传递出去。整个阳朔城内，无数看似普通的民居、店铺、乃至更夫、夜巡队中，都有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，有刀锋在鞘中无声滑出。
惊雷府，主院书房。
林夙并未安寝，他披着外袍，站在窗前，望着西边夜空。那里，隐约可见一丝不同于星火的、摇曳的光亮腾起，伴随着极其沉闷、被距离削弱了的轰鸣。
“匠造司方向，火起，伴有爆炸声。”一名亲卫在门外低声禀报。
“医营呢？”
“暂无大规模乱象回报，但顾先生处铃响示警。”
“西郊呢？”
“有零星弩箭与呼喝声，苏将军已按预案应对。”
林夙“嗯”了一声，再无多言。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，那是苏晚晴白日里送来的，说是南洋商人附赠的“安神玉”。他的目光沉静，仿佛窗外那隐约的火光与杀机，只是棋盘上预料之中的几步落子。
‘果然先动医营和匠造司，主攻西郊。老察事的章法，还是这么三板斧。寒声的‘清影’该动一动了，看看这半年练出来的刀，够不够快。至于西边……苏烬，让我看看你选的死士，值不值得我把后背交给他们。’
他忽然开口，对门外道：“传话给顾先生，动静可以再大一点。既然客人来了，就别让他们觉得主人家小气。还有，让雷震的城防营‘正常’加强四门巡查，但未经我或顾先生亲令，一兵一卒不得擅离预设防区。”
他要确保，无论“灰雀”还有什么后手，或者是否另有伏兵，阳朔的骨架绝不能乱。
医营，水井旁。
最先喝下那锅“加料”汤药的几个轻度病患和两名伙夫，在半个时辰后开始剧烈腹痛、呕吐。恐慌如同滴入油锅的水珠，瞬间在部分营区炸开！
“水有问题！”
“有人下毒！”
“快找大夫！”
哭喊和骚动声中，伪装成流民混入营中接应的另一名“灰雀”（鹞六）趁机大喊：“官府要灭口！不给我们活路了！冲出去才有生路！”试图煽动营啸。
然而，骚乱刚刚蔓延开，数队身着统一皂衣、臂缠红布、手持包铁短棍和藤牌的健妇便从几个预留的通道迅速插入，她们训练有素，两人一组，毫不留情地用棍子敲倒煽动最凶的人，同时用清晰冷静的声音高喊：“大家莫慌！是极小股贼人投毒！林将军已派最好的大夫携解药赶来！原地不动者，优先诊治！冲击秩序者，以贼人同党论处，格杀勿论！”
这些是苏晚晴主持防疫时，从流民中选拔并紧急训练出来的“女营纠察队”，平日里负责卫生监督和物资分发，此刻成了稳定人心的磐石。她们的镇定和有力的行动，迅速压制了恐慌的蔓延。
几乎同时，数道黑影从营区外围的阴影中扑出，如同猎豹般扑向正在人群中制造混乱的鹞六。鹞六身手不弱，但猝不及防下，只来得及格开第一击，便被第二人一记重手法切中颈侧，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，被迅速拖走。
匠造司，火场边缘。
最初的火苗已被惊醒的工匠和守卫用沙土、浸湿的毛毡奋力扑灭大半，但精炼房方向传来更大的爆炸声和浓烟，显然“灰雀”在那里使用了更猛烈的火药或火油。
就在人群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时，制造了最初混乱的鹞四、鹞五正借机向预先侦察好的撤离路线狂奔。他们身手矫健，翻过一道矮墙，眼看就要没入外面的黑暗巷弄。
巷弄口，一个抱着手臂、仿佛靠在墙上打盹的更夫，突然抬起了头。他手里没有梆子，只有一把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细长软剑。
“二位，夜路难走，留下歇歇吧。”更夫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。
鹞四鹞五心知遇到硬茬，对视一眼，一左一右悍然扑上！刀光如雪，瞬间罩向那更夫。
更夫——实为“清影”乙组头领——身形诡异地一滑，仿佛没有骨头，从两片刀光的缝隙中钻过，手中软剑如毒蛇吐信，精准地点在鹞四的肘关节和鹞五的膝弯。两声轻微的骨裂声和闷哼几乎同时响起，两人攻势顿溃，被紧随而至的另外两道黑影干脆利落地击晕、捆绑、塞嘴。
“带走。清理痕迹。”更夫头领收起软剑，仿佛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。
西郊，柏树林。
战斗短暂而激烈。暴露的“灰雀”在强弩和陷阱的干扰下，未能突破外墙，反而折了一人（掉入陷阱被竹刺重伤）。鹞七见事不可为，果断下令撤离。他们撤退得极为专业，利用树林和预设的绊索、烟雾弹（简陋的灰包）阻碍追兵。
苏烬站在墙头，冷冷地看着林中远去的模糊身影，并未下令深追。他的脚边，躺着那名重伤被俘的灰雀，正被死士迅速用浸过药水的布条捆扎伤口并反剪双臂。另一人熟练地捏开其下巴，将一小丸蜡封的药丸塞入其喉中，在其胸口某处穴位用力一按，俘虏喉头一滚，药丸便吞了下去。不过几息，俘虏原本挣扎的身体便肉眼可见地瘫软下去，只剩眼睛还能无力地转动。“这是‘麻沸散’的急用方子，能让他瘫上两个时辰，问什么都老实。”一名负责刑讯的死士低声道。
“将军，不追吗？”一名副将急道。
“穷寇勿追，谨防调虎离山。”苏烬声音沉稳，“而且，他们跑不远。顾先生的人，应该已经在‘路’上等着了。”
他抬头望向东面和北面城区，那里隐约的骚动似乎正在迅速平息。他握紧了刀柄，知道今晚，只是这场暗战的第一回合。
阳朔的夜，在短暂的惊魂后，似乎正在重归寂静。
但这寂静之下，猎手与猎物的位置，已然悄然调转。
值夜的杂役老王头提着木桶，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。雨停了，但寒气更重。他照例将桶抛入井中，打满，提上来时却觉得手腕一沉。“怪了，今儿水怎么浑了些？”他嘀咕着，凑到桶边闻了闻，隐约有股极淡的、不同于泥土的涩味。他没多想，将水倒入旁边大灶上的巨釜中——这是明日一早，用来熬煮第一批防疫汤药和病号粥的底水。
他转身离开后不久，井沿背面阴影里，一道几乎与墙体同色的灰影无声滑落。代号“灰雀·鹞三”的汉子收回一个特制的、带细长软管的薄皮囊，眼底闪过一抹冰冷。他接到的指令是“制造大规模混乱与伤亡”，医营的水源，再合适不过。他像壁虎般贴着墙根移动，目标是下一个水缸。
同一时刻，匠造司高炉区外围。
夜风穿过新立的烟囱，发出低沉的呜咽，掩盖了另一种更轻微的“沙沙”声。两个身影（鹞四、鹞五）伏在堆放焦炭的棚顶，用火折子和火绒，正试图引燃下方堆积的、浸了火油的干草与木屑。他们的目标不是坚固的高炉，而是紧邻的、存放着大量待加工木制铳托和炮架胚料的仓库，以及更远处那排飘出浓烈硝石气味的“精炼房”。
“快些，风向要变。”鹞四压低声音，手中的火折子凑近引火物。
就在火星即将溅落的刹那——
“嗖！”
一道尖锐的破空声撕裂夜色！不是箭矢，而是一枚特制的、带着倒钩的小型弩箭，精准地钉穿了鹞四持火折的手腕！
“呃啊！”剧痛让他闷哼出声，火折子脱手坠落。
“有伏！”鹞五反应极快，一把推开同伴，同时拔出短刃，身形暴起，却不是冲向弩箭来处，而是扑向棚下另一处更大的油料桶！他想制造更大的爆炸！
棚下阴影中，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同时扑出！一人凌空踢飞了那桶火油，另一人手中短剑毒蛇般刺向鹞五的肋下。动作干脆利落，没有丝毫多余声响，正是“清影”的暗卫。交手只在瞬息之间，金铁交鸣声被风声和远处工坊隐约的敲打声吞没。
西郊，秘密山庄外的柏树林。
这里是“灰雀”主力（鹞七及另外两人）预定的主攻方向，也是苏烬防御的重心。林间弥漫着雨后的土腥味和草木腐烂的气息。鹞七像一截枯木般贴在一棵老柏树的虬枝上，已经一动不动地观察了小半个时辰。别院的灯火分布、岗哨的换班间隔、游动暗桩的路线……在他脑中逐渐勾勒成图。
太安静了，安静得有些反常。惊雷府的守卫看似严密，但在他这种老手眼中，依旧能找出几个可以利用的“节奏”间隙。他打了个极隐秘的手势，下方两道灰影如狸猫般窜出，借助地形和阴影，向着外墙一处视觉死角——那里有一小段墙根因潮湿生了片浓密的苔藓和藤蔓——悄然摸去。
就在最前面的灰影手指即将触及藤蔓的瞬间，他脚下看似坚实的、铺着落叶的地面猛地一陷！一个布满削尖竹刺的陷阱坑毫无征兆地张开！那灰影也是了得，千钧一发之际硬生生扭转身形，单手扒住坑沿，但沉闷的机括响动已经惊动了最近的岗哨！
“那边！有动静！”岗楼上传出低喝，随即是强弩上弦的咯吱声。
暴露了！鹞七眼神一寒，当机立断，口中发出一声短促尖锐、仿若夜枭的唿哨！
这是行动信号，也是给医营和匠造司同伙的“动手”指令！
阳朔城内，“察听房”。
顾寒声面前的桌案上，三只造型不同的铃铛几乎在同时轻微震颤起来，发出几乎微不可闻的“嗡嗡”声。
“东三（医营）、北七（匠造司）、西一（别院），同时有异动！”一名负责监听信号的女文书急促道，声音压得很低。
墙上的巨大地图旁，顾寒声将三枚代表“灰雀”活动的黑色小旗，分别钉在了对应位置。他的脸色在灯光下半明半暗，看不出太多情绪，只有食指在地图边缘快速敲击的节奏，暴露了内心的急速思考。
“反应很快，几乎是同时发动，意在分散我们力量。”他喃喃道，随即下令，“按三号预案乙案执行。西一方向为敌主攻，苏烬将军能应付。令‘清影’乙组、丙组，即刻对东三、北七区域进行‘清除’与‘控制’，动作要快，尽量留活口。甲组待命，准备截断‘暗河’。”
命令被迅速编码，通过特殊的渠道传递出去。整个阳朔城内，无数看似普通的民居、店铺、乃至更夫、夜巡队中，都有眼睛在黑暗中悄然睁开，有刀锋在鞘中无声滑出。
惊雷府，主院书房。
林夙并未安寝，他披着外袍，站在窗前，望着西边夜空。那里，隐约可见一丝不同于星火的、摇曳的光亮腾起，伴随着极其沉闷、被距离削弱了的轰鸣。
“匠造司方向，火起，伴有爆炸声。”一名亲卫在门外低声禀报。
“医营呢？”
“暂无大规模乱象回报，但顾先生处铃响示警。”
“西郊呢？”
“有零星弩箭与呼喝声，苏将军已按预案应对。”
林夙“嗯”了一声，再无多言。他手中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佩，那是苏晚晴白日里送来的，说是南洋商人附赠的“安神玉”。他的目光沉静，仿佛窗外那隐约的火光与杀机，只是棋盘上预料之中的几步落子。
‘果然先动医营和匠造司，主攻西郊。老察事的章法，还是这么三板斧。寒声的‘清影’该动一动了，看看这半年练出来的刀，够不够快。至于西边……苏烬，让我看看你选的死士，值不值得我把后背交给他们。’
他忽然开口，对门外道：“传话给顾先生，动静可以再大一点。既然客人来了，就别让他们觉得主人家小气。还有，让雷震的城防营‘正常’加强四门巡查，但未经我或顾先生亲令，一兵一卒不得擅离预设防区。”
他要确保，无论“灰雀”还有什么后手，或者是否另有伏兵，阳朔的骨架绝不能乱。
医营，水井旁。
最先喝下那锅“加料”汤药的几个轻度病患和两名伙夫，在半个时辰后开始剧烈腹痛、呕吐。恐慌如同滴入油锅的水珠，瞬间在部分营区炸开！
“水有问题！”
“有人下毒！”
“快找大夫！”
哭喊和骚动声中，伪装成流民混入营中接应的另一名“灰雀”（鹞六）趁机大喊：“官府要灭口！不给我们活路了！冲出去才有生路！”试图煽动营啸。
然而，骚乱刚刚蔓延开，数队身着统一皂衣、臂缠红布、手持包铁短棍和藤牌的健妇便从几个预留的通道迅速插入，她们训练有素，两人一组，毫不留情地用棍子敲倒煽动最凶的人，同时用清晰冷静的声音高喊：“大家莫慌！是极小股贼人投毒！林将军已派最好的大夫携解药赶来！原地不动者，优先诊治！冲击秩序者，以贼人同党论处，格杀勿论！”
这些是苏晚晴主持防疫时，从流民中选拔并紧急训练出来的“女营纠察队”，平日里负责卫生监督和物资分发，此刻成了稳定人心的磐石。她们的镇定和有力的行动，迅速压制了恐慌的蔓延。
几乎同时，数道黑影从营区外围的阴影中扑出，如同猎豹般扑向正在人群中制造混乱的鹞六。鹞六身手不弱，但猝不及防下，只来得及格开第一击，便被第二人一记重手法切中颈侧，哼都没哼一声就软倒在地，被迅速拖走。
匠造司，火场边缘。
最初的火苗已被惊醒的工匠和守卫用沙土、浸湿的毛毡奋力扑灭大半，但精炼房方向传来更大的爆炸声和浓烟，显然“灰雀”在那里使用了更猛烈的火药或火油。
就在人群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时，制造了最初混乱的鹞四、鹞五正借机向预先侦察好的撤离路线狂奔。他们身手矫健，翻过一道矮墙，眼看就要没入外面的黑暗巷弄。
巷弄口，一个抱着手臂、仿佛靠在墙上打盹的更夫，突然抬起了头。他手里没有梆子，只有一把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的细长软剑。
“二位，夜路难走，留下歇歇吧。”更夫的声音带着点慵懒的沙哑。
鹞四鹞五心知遇到硬茬，对视一眼，一左一右悍然扑上！刀光如雪，瞬间罩向那更夫。
更夫——实为“清影”乙组头领——身形诡异地一滑，仿佛没有骨头，从两片刀光的缝隙中钻过，手中软剑如毒蛇吐信，精准地点在鹞四的肘关节和鹞五的膝弯。两声轻微的骨裂声和闷哼几乎同时响起，两人攻势顿溃，被紧随而至的另外两道黑影干脆利落地击晕、捆绑、塞嘴。
“带走。清理痕迹。”更夫头领收起软剑，仿佛只是掸了掸身上的灰。
西郊，柏树林。
战斗短暂而激烈。暴露的“灰雀”在强弩和陷阱的干扰下，未能突破外墙，反而折了一人（掉入陷阱被竹刺重伤）。鹞七见事不可为，果断下令撤离。他们撤退得极为专业，利用树林和预设的绊索、烟雾弹（简陋的灰包）阻碍追兵。
苏烬站在墙头，冷冷地看着林中远去的模糊身影，并未下令深追。他的脚边，躺着那名重伤被俘的灰雀，正被死士迅速用浸过药水的布条捆扎伤口并反剪双臂。另一人熟练地捏开其下巴，将一小丸蜡封的药丸塞入其喉中，在其胸口某处穴位用力一按，俘虏喉头一滚，药丸便吞了下去。不过几息，俘虏原本挣扎的身体便肉眼可见地瘫软下去，只剩眼睛还能无力地转动。“这是‘麻沸散’的急用方子，能让他瘫上两个时辰，问什么都老实。”一名负责刑讯的死士低声道。
“将军，不追吗？”一名副将急道。
“穷寇勿追，谨防调虎离山。”苏烬声音沉稳，“而且，他们跑不远。顾先生的人，应该已经在‘路’上等着了。”
他抬头望向东面和北面城区，那里隐约的骚动似乎正在迅速平息。他握紧了刀柄，知道今晚，只是这场暗战的第一回合。
阳朔的夜，在短暂的惊魂后，似乎正在重归寂静。
但这寂静之下，猎手与猎物的位置，已然悄然调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