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95章 漓江春潮,惊雷铸锋-《没钱你当什么官啊》

  阳朔城西的校场上,三千新兵正在练习装填火铳。

  “火绳点燃——枪托抵肩——瞄准——”雷震的吼声在晨雾中回荡,“放!”

  稀稀拉拉的枪声响起,白烟腾起一片。五十步外的木靶,只有三分之一被打中。

  林夙站在点将台上,看着这一幕,眉头微皱。

  火器是跨时代的优势,但训练需要时间。这些新兵三个月前还是农民、矿工、流民,现在要他们熟练使用复杂的火铳,太难了。

  “主公,”墨铁匠拄着拐杖走过来,脸色疲惫,“新一批五十杆膛线枪造好了,但合格率只有六成。剩下的要么炸膛,要么膛线刻歪了。”

  “合格的就用,不合格的回炉。”林夙问,“三个月,能有多少?”

  “全力赶工……三百杆是极限。”墨铁匠苦笑,“主公,这玩意儿太耗功夫了。一条枪管要锻打七天,拉膛线又要三天,还要试射、调整……”

  林夙点头。

  他太心急了。这个时代的手工业,怎么可能爆发式量产?

  “那火炮呢?”

  “更慢。”墨铁匠摇头,“一门炮要铸模、浇铜、冷却、打磨……三个月最多十门,还得是轻便的小炮。那种能轰城墙的重炮,一年也造不出几门。”

  现实很骨感。

  林夙深吸一口气,看向北方——那里,王焕之的十万大军正在集结。

  “主公!”顾寒声快步走来,手里拿着最新的密报,“王焕之已至永州,三日后抵桂林。但桂林城……出事了。”

  “什么事?”

  “赵同知昨夜暴毙。”顾寒声压低声音,“据说是心疾突发,但现场留下这个——”

  他递上一枚黑色的铁蒺藜,尖刺上还带着暗红色的血渍。

  “老察事的‘黑蒺藜’。”林夙瞳孔一缩。

  “对。老察事先一步动手,杀了赵同知,现在桂林群龙无首。”顾寒声道,“守军只有两千,城中大户正在收拾细软准备南逃。”

  林夙沉默。

  赵同知死不死他不在乎,但桂林不能乱——那是阳朔北面的门户,一旦失守,王焕之十万大军将长驱直入。

  “传令,”他转身,“苏烬、雷震,点兵三千,随我去桂林。”

  “主公亲自去?”顾寒声一惊,“太危险了!”

  “必须去。”林夙看着北方,“桂林若丢,阳朔无险可守。但若我们能在桂林拖住王焕之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:

  “就能为阳朔争取三个月时间。”

  两日后,桂林城。

  林夙的三千兵马入城时,城中已乱成一团。守军丢盔弃甲,百姓拖家带口往南门逃,大户的车队堵满了街道。

  “肃静!”雷震一马当先,长刀出鞘,“惊雷府林大人在此!再有乱窜者,斩!”

  三百亲卫迅速控制四门,接管城防。

  林夙直奔府衙。大堂里,几个幸存的官吏正吵得面红耳赤——有的要降,有的要逃,有的说要“与城共存亡”。

  “都闭嘴。”林夙走进来,声音不大,但全场瞬间安静。

  他扫视众人:“赵同知已死,桂林现在我说了算。有异议的,现在站出来。”

  没人敢动。

  “好。”林夙走到地图前,“王焕之十万大军三日后到。桂林城墙坚固,粮草充足,守一个月没问题。但……”

  他转身:

  “我们不止要守,还要让王焕之……不敢再打。”

  众人面面相觑。

  三千对十万,守城已是奇迹,还敢说“让敌不敢再打”?

  “雷震。”

  “在!”

  “你带一千人,守北门。王焕之若攻城,用火炮轰他,但别轰太狠——让他觉得能打下来,但又打不下来。”

  雷震一愣:“这是……”

  “诱敌。”林夙看向苏烬,“苏将军,你带剩下两千人,全部轻装,今夜出南门,绕到王焕之后方。”

  苏烬眼睛亮了:“断他粮道?”

  “不断。”林夙摇头,“断粮道太明显,他会立刻撤兵。我要你……慢慢磨他。”

  他指着地图上几条山路:

  “王焕之十万大军,每日耗粮数千石。运粮队从江西来,要走永州、全州、兴安三处险要山路。你带人埋伏在这些地方——不打主力,专打运粮队。一次劫十车,烧五车,放五车。”

  “为何放五车?”

  “因为粮若全断,他会拼命。”林夙淡淡道,“放一半,让他觉得还能撑,但实际撑不久。等他粮草将尽时,自然会退兵。”

  顾寒声在一旁听着,忽然道:“主公此计,看似不取全功,实则以最小代价耗敌主力。古之善战者,亦常以袭扰疲敌,待其自溃。”

  “正是。”林夙点头,“我们人少,不能硬拼。那就让他自己退——退得憋屈,退得不甘心,下次再来时,心里先怯三分。”

  苏烬重重点头:“末将明白了!”

  当夜,两千精锐悄然出城,消失在漓江沿岸的群山中。

  而林夙站在桂林城头,看着北方渐起的烟尘。

  王焕之,来了。

  王焕之的大军抵达桂林城下时,已是第五日傍晚。

  十万大军扎下的营盘连绵十里,旌旗蔽日。但王焕之的脸色并不好看——这一路走来,运粮队已经遭遇三次袭击,损失粮车百余辆。

  “大人,”副将禀报,“桂林城头守军不多,但架着不少黑筒子,不知是何器具。”

  王焕之眯眼望去。

  城墙上确实架着十几门铜炮黑筒子,筒口对着城外。守军穿着统一的黑色衣甲,军容严整,不像溃兵。

  “赵同知呢?”

  “死了。现在守城的是……阳朔林夙。”

  王焕之瞳孔一缩:“他亲自来了?”

  “是,带了三千人。”

  三千人,就敢守桂林?

  王焕之心中疑窦丛生。但箭在弦上,不得不发。

  “攻城!”

  战鼓擂响。

  第一波三千步兵扛着云梯冲向城墙。

  城头,雷震看着越来越近的敌军,举起右手:“火炮准备——”

  十门铜炮调整角度,炮手点燃火绳。

  “放!”

  “轰!!!”

  地动山摇。

  炮弹落在冲锋的军阵中,炸开一片血雾。虽然准头差,十发只中了三四发,但那种天崩地裂的威势,足以让第一次见火炮的士兵肝胆俱裂。

  第一波冲锋,溃退。

  王焕之脸色铁青:“再攻!”

  第二波五千人。

  这次城头不用火炮了,改用火铳。

  “砰砰砰——”

  七十步外,弹丸如雨。虽然大部分打偏,但仍有数百人中弹倒地。更可怕的是火铳的声响——连绵不绝,像死神的鼓点。

  第二波,又溃。

  王焕之咬牙:“第三波!全军压上!我就不信,他三千人能挡我十万!”

  但就在这时,后方传来急报:

  “大人!全州粮队遇袭!五百护粮兵死伤过半,两百车粮食被烧!”

  “什么?!”王焕之猛地转身,“谁干的?”

  “不、不知道!袭击者来去如风,用的是火铳,打完就走……”

  话音未落,又一骑飞至:

  “报!永州征发的民夫队遭劫,三千民夫逃散大半!”

  “报!兴安山路被滚石堵塞,后续粮队过不来了!”

  一连串噩耗,让王焕之脑子嗡嗡作响。

  他看向桂林城头——那里,林夙正站在城楼上,遥遥望着他。

  两人目光隔空交汇。

  王焕之突然明白了。

  这三千人守城是假,拖延时间是假。

  真正要做的,是让那两千精锐在外围……一点一点磨掉他的后勤,磨掉他的士气,磨掉他十万大军的战斗力。

  “好手段……”王焕之喃喃。

  副将急道:“大人,现在怎么办?粮道被断,军心已乱……”

  王焕之闭上眼睛。

  他知道,这仗打不下去了。

  就算强攻下桂林,粮草也撑不到打阳朔。更何况,那两千神出鬼没的敌人还在外围虎视眈眈。

  “撤兵。”他咬牙,“撤回永州,重整粮道。”

  “大人,那桂林……”

  “不要了。”王焕之声音嘶哑,“这地方……有毒。”

  当夜,十万大军拔营北撤。

  但他们没想到,噩梦才刚开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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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漓江沿岸的山路上,苏烬的两千人分成了二十支百人队。

  每队配五杆火铳、二十个掌心雷,其余都是刀盾手。他们的任务很简单:见到运粮队就打,打完就跑;见到小股驻军就袭,袭完就散。

  王焕之的大军撤到全州时,已经遭遇了七次袭击。

  每次损失不大,但积少成多——等退到永州,粮草损失过半,伤亡近万,军心彻底崩溃。

  士兵们夜里不敢睡觉,白天行军如惊弓之鸟。军官们疲于奔命,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抓不到。

  “这他娘打的什么仗!”一个参将砸了头盔。

  王焕之坐在帐中,看着地图上那些袭击标记,手在抖。

  他从军三十年,从未见过这种打法。

  不正面交锋,不据城死守,就是不停地骚扰、骚扰、再骚扰。像水银泻地,无孔不入。

  “大人,”副将进来,脸色灰败,“又一支运粮队被劫了。咱们……只剩三天存粮了。”

  王焕之闭上眼睛。

  他知道,自己输了。

  输给了一种从未见过的战法,输给了一个……他根本看不懂的对手。

  “传令全军,”他声音沙哑,“撤回江西。岭南……不要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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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(三)

  一个月后,阳朔。

  林夙站在校场上,看着新一批火铳手训练。

  这次的效果好了很多——五十步靶,十发能中六七发。虽然离精锐还差得远,但至少能用了。

  “主公,”顾寒声递上一份密报,“五皇子已破金陵,皇帝被俘。这是五皇子送来的信,请三皇子殿下……北上‘观礼’。”

  林夙接过信,没拆。

  “殿下知道了吗?”

  “还没。”

  “先别告诉他。”林夙将信收起,“等我们准备好再说。”

  “主公,”苏烬走过来,身上还带着山野的气息,“王焕之已退回江西。此战,我军伤亡不足三百,歼敌八千余,烧毁粮草无数。”

  “干得好。”林夙点头,“但记住,这种战法只能用一次。下次敌人有了防备,就没这么容易了。”

  “末将明白。”

  林夙望向北方。

  三个月。

  五皇子登基在即,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。

  “传令下去,”他转身,“即日起,阳朔进入战备。所有工坊日夜赶工,新军加紧训练。三个月后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:

  “我要让全天下知道,岭南……是谁的岭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