冷雨下了三天，将湘北大地彻底泡成了一片泥泞的泽国。道路变得湿滑难行，田野里积水反光，低矮的丘陵雾气弥漫。这天气对依赖机械化运输和重火力的日军来说是噩梦，但对于熟悉地形、且已转入预设阵地、以逸待劳的中国守军而言，却成了一层天然的保护色和助力。
十二月十八日，凌晨。新墙河北岸，第十五集团军第52军前沿阵地。
黑暗浓稠如墨，细雨无声飘洒。士兵们蜷缩在加固过的战壕和防炮洞里，裹着潮湿的军毯或棉大衣，抱着冰冷的步枪，努力保持着清醒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、积水的寒意和一种大战将至的、令人心悸的寂静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水鸟受惊扑棱棱飞起的声音，或是某处哨兵压低嗓音的简短询问。
连长方先觉（此时已因试点表现出色，被火线提拔，调回原部队担任主力团长，此处艺术化处理其早期经历）半蹲在一处视野较好的观察哨里，举着望远镜，死死盯着北面黑暗的尽头。他的团，作为第52军的先锋，被部署在最前沿的几个关键高地上。按照“天炉战法”的部署，他们将在这里打出第一轮，也是最惨烈的防御阻击战。
“团长，有动静。”身边的侦察排长耳朵贴在泥壁上，忽然低声说。
方先觉立刻凝神细听。起初是极轻微的、混杂在风雨声中的嗡嗡声，仿佛远处有无数昆虫在振翅。渐渐地，声音变得清晰起来——那是无数皮靴踩踏泥泞地面的粘滞声响，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轻响、压低的口令声，以及……一种沉重机械在泥地里艰难挣扎的、令人牙酸的履带转动声！
“来了！”方先觉心中一震，放下望远镜，对传令兵低吼：“传令各营，鬼子接近！进入阵地，准备战斗！没有命令，不准开火！把鬼子放近了打！”
命令通过战壕里低声的口口相传和有线电话迅速传递下去。原本有些沉寂的阵地瞬间“活”了过来，却又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。士兵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射击位置，拉开枪栓，检查手榴弹，机枪手将冰冷的枪身架好，副射手将弹链理顺。所有人屏住呼吸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黑暗和雨雾笼罩的死亡地带。
声音越来越近，已经能隐约看到黑暗中晃动的、土黄色的人影轮廓，以及几个更加庞大、如同移动铁棺般的黑影——那是日军的“九五式”轻型坦克和装甲车。日军显然也极度谨慎，行进速度缓慢，不断进行火力侦察，机枪子弹盲目地扫过中国军队阵地的正面，打在泥土和石头上噗噗作响，溅起点点火星。
三百米，两百米，一百五十米……日军前锋步兵在坦克掩护下，已经进入了最有效的射击距离。阵地上，许多新兵紧张得手指发抖，老兵则沉稳地瞄准着目标，只等命令。
方先觉计算着距离和日军队形的密集程度，手心也微微出汗。按照计划，他们需要给日军造成足够惨重的损失，才能让“败退”显得真实。这个“足够”的度，必须把握好。
“打！”当先头的日军步兵大约一个中队进入百米范围，队形相对密集时，方先觉终于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嘶哑的怒吼！
“哒哒哒哒——！”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“轰！轰！”
刹那间，沉寂的阵地喷吐出无数条炽热的火舌！轻重机枪的交叉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，狠狠扫向日军人群；步枪子弹精准地点射着暴露的目标；迫击炮弹和集束手榴弹在日军队形中炸开一团团火光和泥浆！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，成片倒下，惨叫声瞬间压过了风雨声！
日军的反应也极快。坦克炮和车载机枪立刻向暴露的中国军队火力点猛烈还击，炮弹在阵地上炸开，掀起大片的泥土和碎石。后续日军步兵则迅速趴倒或寻找掩护，在军官的嚎叫和督战下，开始匍匐前进，同时掷弹筒和轻机枪也拼命压制中国守军。
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。方先觉的团占据了有利地形和预设工事，火力配备经过加强和优化，给进攻的日军造成了巨大杀伤。但日军的战斗素养和火力强度同样惊人，尤其是那几辆坦克，对缺乏有效反坦克武器的中国军队威胁极大，不断用直射火力摧毁机枪工事。
“反坦克小组！上！”方先觉对着电话吼道。
几名勇敢的士兵，身上捆满手榴弹或手持简陋的燃烧瓶，利用弹坑和烟雾的掩护，向坦克匍匐接近。有人在半路就被机枪扫倒，有人成功靠近，拉响炸药与坦克同归于尽，或投出燃烧瓶引燃坦克。惨烈而悲壮的场面在各个前沿阵地不断上演。
激战持续了约两个小时，日军在阵地前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和数辆燃烧的坦克残骸，却始终未能突破主阵地。但随着天色渐亮，雨势稍歇，日军的后续部队和重炮开始发挥威力。更多的炮弹如冰雹般落下，中国军队的工事开始出现严重损毁，伤亡也在急剧增加。
“团长！三营阵地被炮火覆盖，伤亡很大！左翼二连阵地被鬼子一个小队渗透，正在白刃战！”通讯兵满脸硝烟，嘶声报告。
方先觉看着地图，又看了看手表。他们成功顶住了日军第一波最猛烈的突击，给予了重大杀伤，已经超额完成了第一阶段“硬顶”的任务。是时候执行下一步了——有序后撤，继续诱敌。
“命令！”方先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，“一营、二营，集中所有迫击炮和剩余重机枪，向日军前锋进行最后一次猛烈反突击，然后交替掩护，向一号撤退路线转移！三营，放弃表面阵地，退入反斜面工事和预设的次级防线，继续迟滞敌人！告诉弟兄们，撤，不是逃！是给鬼子继续挖坑！动作要快，队形不能乱！”
命令下达，前沿部队在打出一轮凶狠的反击，再次给日军造成混乱后，开始利用交通壕和熟悉的地形，迅速而有序地向后转移。他们带走了能带走的武器和伤员，在撤退路线上布设了地雷和诡雷。日军见守军“溃退”，士气大振，在军官的催促下，呐喊着发起了追击，却不断踩中地雷，遭到预设火力点的冷枪射击，追击速度大减。
同样激烈而有序的阻击与撤退，在新墙河防线其他地段同时上演。关麟征的第十五集团军，如同一条布满倒刺的巨蟒，在给予猎人沉重一击后，开始缓缓收缩身体，将猎人引向更深的陷阱。
至十二月二十日，新墙河主要防线被日军突破，中国守军按照计划，全部撤至新墙河南岸预设的第二道阵地，并炸毁了数座主要桥梁。日军前锋部队开始尝试渡河。而在南岸，更加复杂的地形和准备更充分的防御工事，正等待着他们。
第一次长沙会战，“天炉”的炉火，已然在湘北的雨雾和鲜血中，正式点燃。火烧得越旺，被诱入炉膛的“柴薪”就越难以脱身。更残酷的淬炼，还在后头。
十二月十八日，凌晨。新墙河北岸，第十五集团军第52军前沿阵地。
黑暗浓稠如墨，细雨无声飘洒。士兵们蜷缩在加固过的战壕和防炮洞里，裹着潮湿的军毯或棉大衣，抱着冰冷的步枪，努力保持着清醒。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、积水的寒意和一种大战将至的、令人心悸的寂静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水鸟受惊扑棱棱飞起的声音，或是某处哨兵压低嗓音的简短询问。
连长方先觉（此时已因试点表现出色，被火线提拔，调回原部队担任主力团长，此处艺术化处理其早期经历）半蹲在一处视野较好的观察哨里，举着望远镜，死死盯着北面黑暗的尽头。他的团，作为第52军的先锋，被部署在最前沿的几个关键高地上。按照“天炉战法”的部署，他们将在这里打出第一轮，也是最惨烈的防御阻击战。
“团长，有动静。”身边的侦察排长耳朵贴在泥壁上，忽然低声说。
方先觉立刻凝神细听。起初是极轻微的、混杂在风雨声中的嗡嗡声，仿佛远处有无数昆虫在振翅。渐渐地，声音变得清晰起来——那是无数皮靴踩踏泥泞地面的粘滞声响，夹杂着金属碰撞的轻响、压低的口令声，以及……一种沉重机械在泥地里艰难挣扎的、令人牙酸的履带转动声！
“来了！”方先觉心中一震，放下望远镜，对传令兵低吼：“传令各营，鬼子接近！进入阵地，准备战斗！没有命令，不准开火！把鬼子放近了打！”
命令通过战壕里低声的口口相传和有线电话迅速传递下去。原本有些沉寂的阵地瞬间“活”了过来，却又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。士兵们悄无声息地进入射击位置，拉开枪栓，检查手榴弹，机枪手将冰冷的枪身架好，副射手将弹链理顺。所有人屏住呼吸，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被黑暗和雨雾笼罩的死亡地带。
声音越来越近，已经能隐约看到黑暗中晃动的、土黄色的人影轮廓，以及几个更加庞大、如同移动铁棺般的黑影——那是日军的“九五式”轻型坦克和装甲车。日军显然也极度谨慎，行进速度缓慢，不断进行火力侦察，机枪子弹盲目地扫过中国军队阵地的正面，打在泥土和石头上噗噗作响，溅起点点火星。
三百米，两百米，一百五十米……日军前锋步兵在坦克掩护下，已经进入了最有效的射击距离。阵地上，许多新兵紧张得手指发抖，老兵则沉稳地瞄准着目标，只等命令。
方先觉计算着距离和日军队形的密集程度，手心也微微出汗。按照计划，他们需要给日军造成足够惨重的损失，才能让“败退”显得真实。这个“足够”的度，必须把握好。
“打！”当先头的日军步兵大约一个中队进入百米范围，队形相对密集时，方先觉终于从喉咙里迸出一声嘶哑的怒吼！
“哒哒哒哒——！”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“轰！轰！”
刹那间，沉寂的阵地喷吐出无数条炽热的火舌！轻重机枪的交叉火力如同死神的镰刀，狠狠扫向日军人群；步枪子弹精准地点射着暴露的目标；迫击炮弹和集束手榴弹在日军队形中炸开一团团火光和泥浆！冲在最前面的日军士兵如同被割倒的麦子，成片倒下，惨叫声瞬间压过了风雨声！
日军的反应也极快。坦克炮和车载机枪立刻向暴露的中国军队火力点猛烈还击，炮弹在阵地上炸开，掀起大片的泥土和碎石。后续日军步兵则迅速趴倒或寻找掩护，在军官的嚎叫和督战下，开始匍匐前进，同时掷弹筒和轻机枪也拼命压制中国守军。
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。方先觉的团占据了有利地形和预设工事，火力配备经过加强和优化，给进攻的日军造成了巨大杀伤。但日军的战斗素养和火力强度同样惊人，尤其是那几辆坦克，对缺乏有效反坦克武器的中国军队威胁极大，不断用直射火力摧毁机枪工事。
“反坦克小组！上！”方先觉对着电话吼道。
几名勇敢的士兵，身上捆满手榴弹或手持简陋的燃烧瓶，利用弹坑和烟雾的掩护，向坦克匍匐接近。有人在半路就被机枪扫倒，有人成功靠近，拉响炸药与坦克同归于尽，或投出燃烧瓶引燃坦克。惨烈而悲壮的场面在各个前沿阵地不断上演。
激战持续了约两个小时，日军在阵地前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和数辆燃烧的坦克残骸，却始终未能突破主阵地。但随着天色渐亮，雨势稍歇，日军的后续部队和重炮开始发挥威力。更多的炮弹如冰雹般落下，中国军队的工事开始出现严重损毁，伤亡也在急剧增加。
“团长！三营阵地被炮火覆盖，伤亡很大！左翼二连阵地被鬼子一个小队渗透，正在白刃战！”通讯兵满脸硝烟，嘶声报告。
方先觉看着地图，又看了看手表。他们成功顶住了日军第一波最猛烈的突击，给予了重大杀伤，已经超额完成了第一阶段“硬顶”的任务。是时候执行下一步了——有序后撤，继续诱敌。
“命令！”方先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汗水，“一营、二营，集中所有迫击炮和剩余重机枪，向日军前锋进行最后一次猛烈反突击，然后交替掩护，向一号撤退路线转移！三营，放弃表面阵地，退入反斜面工事和预设的次级防线，继续迟滞敌人！告诉弟兄们，撤，不是逃！是给鬼子继续挖坑！动作要快，队形不能乱！”
命令下达，前沿部队在打出一轮凶狠的反击，再次给日军造成混乱后，开始利用交通壕和熟悉的地形，迅速而有序地向后转移。他们带走了能带走的武器和伤员，在撤退路线上布设了地雷和诡雷。日军见守军“溃退”，士气大振，在军官的催促下，呐喊着发起了追击，却不断踩中地雷，遭到预设火力点的冷枪射击，追击速度大减。
同样激烈而有序的阻击与撤退，在新墙河防线其他地段同时上演。关麟征的第十五集团军，如同一条布满倒刺的巨蟒，在给予猎人沉重一击后，开始缓缓收缩身体，将猎人引向更深的陷阱。
至十二月二十日，新墙河主要防线被日军突破，中国守军按照计划，全部撤至新墙河南岸预设的第二道阵地，并炸毁了数座主要桥梁。日军前锋部队开始尝试渡河。而在南岸，更加复杂的地形和准备更充分的防御工事，正等待着他们。
第一次长沙会战，“天炉”的炉火，已然在湘北的雨雾和鲜血中，正式点燃。火烧得越旺，被诱入炉膛的“柴薪”就越难以脱身。更残酷的淬炼，还在后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