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章 她说我是她的替身-《灵异故事大会》

  第一次给从未谋面的太奶奶烧纸,我就高烧不退。

  梦里有个穿红嫁衣的女人总对我哭,说我是她的替身。

  家族老人才吞吞吐吐透露:

  太奶奶当年是被人从外地买来的,活着没进过祖坟,死后还要靠抢别人的轮回。

  而我,就是被她选中的下一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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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七月十五,中元节,傍晚的天色阴沉得像是要滴下墨来。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村子的上空,连风都带着一股子黏腻的潮气。林晚跟着父母,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老家的土路上。她大学刚放暑假,本来约了同学出去旅行,却被母亲一个电话硬生生叫了回来,只为了给那位她从未谋面的太奶奶烧纸上坟。

  “至于么,”林晚忍不住小声抱怨,路边半人高的野草刮过她的牛仔裤,留下湿漉漉的痕迹,“我连太奶奶叫什么都不知道,长什么样都不知道,大老远跑回来就为了烧点纸钱?”

  走在前面的父亲林建国脚步顿了一下,没回头,只闷声呵斥:“小孩子家懂什么!这是规矩!你太奶奶……不一样。”

  母亲在一旁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,递了个眼色,示意她别再多嘴。

  老家的祖屋在村子最西头,孤零零的一座,比林晚记忆中的任何一次回来都要破败。青砖墙缝里长满了厚厚的苔藓,黑漆木门上的铜环锈迹斑斑,推开时发出“吱呀——”一声悠长而刺耳的怪响,像垂死之人的呻吟。

  堂屋里光线昏暗,弥漫着一股陈年灰尘和霉木混合的怪味。正中央的供桌上,摆着一个黑白色的遗像镜框。镜框里的女人很年轻,梳着旧式的发髻,五官清秀,穿着一身簇新的、红得刺目的嫁衣。那嫁衣的红色,在这片灰败色调里显得格外突兀,甚至有些扎眼。最让林晚不舒服的是那双眼睛,照片年代久远,本就有些模糊,可那双眼却像是能穿透镜框,直勾勾地盯着她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戚和……幽怨。

  林晚心里莫名地打了个突,赶紧移开视线。

  烧纸的过程在一种近乎凝滞的沉默中进行。除了他们一家,只有几位远房的叔公在场,个个脸色凝重,嘴唇抿得紧紧的。没有人说话,只有纸钱在铁皮盆里燃烧时发出的“哔剥”声,以及火焰跳跃时带起的、打着旋儿的阴风。

  林建国跪在最前面,将厚厚一沓黄表纸点燃,火星子溅起来,映得他额头上一层细密的汗珠。林晚跟着母亲跪在后面,学着她的样子,机械地将手里的纸钱一张张投入火中。盆里的火焰是那种不正常的、带着一丝幽蓝的颜色,舔舐着纸钱,扭曲的空气让供桌上那张穿着红嫁衣的遗像看起来像是在哭,又像是在笑。

  轮到林晚单独上前磕头时,她犹豫了一下,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。跪下,俯身,额头触碰到冰冷潮湿的地面时,一股强烈的寒意猛地从尾椎骨窜了上来,激得她浑身一颤。恍惚间,似乎听到耳边有一声极轻极幽怨的叹息,像冰冷的蛛丝,轻轻拂过她的耳廓。

  她猛地抬起头,四周只有叔公们木然的脸和父母低垂的头。是错觉吗?

  仪式草草结束,天色已经完全黑透。乌云遮住了本就稀疏的星月,村子里寂静得可怕,连狗吠声都听不到。离开祖屋时,林晚下意识地回头又望了一眼。供桌上,两点猩红的光在黑暗中一闪而过,像是香头,又像是……那双遗像里的眼睛。她心脏一抽,不敢再看,快步跟上了父母。

  夜里,她就睡在老家那间许久无人居住的厢房里。被子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潮气和霉味,窗户纸破了个洞,夜风灌进来,呜呜作响。林晚躺在床上,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,总觉得浑身发冷,那股在祖屋里感受到的寒意,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她才迷迷糊糊地陷入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。

  然后,她就看见了那个女人。

  依旧是那身红得滴血的嫁衣,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浓稠黑暗里。没有供桌,没有遗像,她就那样真切地站在那里,面对着林晚。这一次,林晚看清了她的脸,和照片上一模一样,年轻,苍白,毫无血色。她在哭,没有声音,只有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那双空洞的眼睛里滚落,划过苍白的脸颊。

  她朝着林晚,缓缓地伸出手,那手指枯瘦,没有半点活气。嘴唇无声地开合,一遍又一遍,像是在重复着什么。

  林晚拼命地想听清,集中了全部的精神。

  “……替身……”

  “……是我的……替身……”

  那口型,分明是这几个字!

  一股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晚的心脏,她想要尖叫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,想要逃跑,双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。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穿着红嫁衣的女人,流着泪,对她一遍遍重复着那令人毛骨悚然的话语。

  “啊——!”

  林晚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,浑身已经被冷汗浸透,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。窗外,天刚蒙蒙亮,下了一夜的雨,空气中弥漫着土腥气和水汽。

  她病了。

  额头烫得吓人,浑身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冰碴子,又冷又痛,脑袋昏沉得如同灌满了铅。喉咙干得冒火,每一次吞咽都带来针扎似的疼。

  母亲端着温水进来,一摸她的额头,吓了一跳:“怎么烧得这么厉害!昨晚还好好的!”

  林建国闻声进来,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,看着床上脸色潮红、意识都有些模糊的女儿,眼神复杂地闪烁了一下,嘴唇动了动,最终却什么也没说,只是转身出去,很快端来了一碗黑乎乎、散发着刺鼻气味的符水。

  “喝了它,驱驱邪气。”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。

  林晚看着那碗浑浊的、不知道什么东西烧出来的水,胃里一阵翻腾,下意识地别开了头。

  “爸!这是什么东西!我不喝!”

  “听话!”林建国的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一种林晚从未见过的焦躁和厉色,“喝了就好了!”

  最终,在母亲半是劝说半是强迫下,林晚捏着鼻子,勉强灌下去了小半碗。那味道又苦又涩,还带着一股烟熏火燎的灰烬味,呛得她连连咳嗽。

  然而,高烧并没有退。白天稍微清醒一些,到了晚上,只要一合眼,那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必定准时出现在梦里。不再只是站着哭,她开始慢慢地靠近,一次比一次近,那冰冷的手指几乎要触碰到林晚的额头。那双哀戚的眼睛里,除了泪水,渐渐染上了一种令人不安的急切,甚至是……贪婪。

  “替身……来吧……”

  梦呓般的声音开始直接钻进林晚的脑海,清晰得让她浑身发冷。

  她感觉自己快要被逼疯了。白天昏昏沉沉,夜里惊惧交加,整个人迅速憔悴下去,眼窝深陷,嘴唇干裂起皮。

  家里请了村里的赤脚医生,打针吃药,却丝毫不见起色。林建国脸上的阴郁一天比一天重,母亲背着她偷偷抹眼泪的次数也越来越多。

  第三天夜里,林晚再次从那个红嫁衣女人几乎贴到面前的噩梦中惊醒,心脏狂跳,浑身虚脱,冷汗几乎把睡衣浸透。她再也忍不住了,挣扎着爬下床,踉踉跄跄地推开父母的房门。

  屋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。父母显然也没睡踏实,被她突然闯入吓了一跳。

  “爸!妈!”林晚带着哭腔,声音嘶哑得厉害,“你们告诉我!到底怎么回事?!那个梦!穿红嫁衣的女人!她为什么总说我是她的替身?!她到底是谁?!”

  她几乎是嘶吼着问出这些话,多日来的恐惧和压抑在这一刻彻底爆发。

  林建国坐在床边,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灰败。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,眼神躲闪,不敢看女儿。

  母亲捂着脸,压抑的哭声从指缝里漏出来。

  “说啊!”林晚扑到父亲面前,抓住他的胳膊,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,“我是不是要死了?!是不是?!”

  林建国浑身一颤,像是被这句话刺中了。他猛地抬起头,看着女儿苍白憔悴、被恐惧折磨得变了形的脸,眼眶瞬间红了。他张了张嘴,喉咙里发出“嗬嗬”的、像是被堵住的声音,最终,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,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破碎的话:

  “你太奶奶……她……她不是咱们林家正经过门的……”

  “什么?”林晚一愣。

  母亲也停止了哭泣,惊恐地看向丈夫。

  林建国深吸一口气,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,声音低沉而沙哑,带着无尽的疲惫和某种难以启齿的耻辱:“她是……是你太爷爷当年……从外地……用三块大洋……买……买来的……”

  “活着的时候,没名没分,死了……林家祖坟……都不让她进……”

  “她怨气大啊……不肯走……在下面受了太多苦……孤魂野鬼都欺负她……”

  他顿了顿,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,看向林晚,那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和一种让林晚遍体生寒的怜悯。

  “她得找个替身……才能抢到投胎转世的机会……不然永世不得超生……”

  “她……她选中了你……”

  轰隆——!

  窗外,毫无预兆地炸响一声惊雷,惨白的电光瞬间照亮了父亲那张绝望而扭曲的脸,也照亮了林晚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面容。

  替身……

  抢轮回……

  永世不得超生……

  这几个字像是一把把冰冷的锥子,狠狠凿穿了林晚最后的心理防线。她呆呆地站在那里,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,父亲后面又说了什么,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。只有那句“她选中了你”,在脑海里疯狂回荡,与梦里那红嫁衣女人流着泪的口型彻底重合。

  冰冷的、绝望的恐惧,如同无数细密的毒针,从每一个毛孔扎进她的身体,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
  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,却发不出任何声音。

  眼前一黑,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