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7章 道心碎裂-《岭南诡录》

  我停下所有防御动作,任由金色能量洪流在身边咆哮。

  “师弟。”

  声音很轻,却穿透法阵的嗡鸣。

  社长动作一顿。

  “你还记得武胜吗?”我说,“那个在问事馆节点扛住整个能量反冲的退役军人。”

  我没对抗,而是将脑海里的画面投射出去——

  武胜单膝跪地,双手死死按住地面,掌心血肉模糊,白骨外露。右臂断裂,肩膀塌陷,肋骨刺破皮肤戳出体外。

  他没退。

  “我他妈要是撤了,文渊在塔顶怎么办?”

  他吐出一口血,眼白充血成红色,瞳孔里燃着火。

  “我答应过他,要守住这里。我说话算数。”

  画面停在半空,带着真实的血腥味和不屈的意志。

  社长脸色没变,脚下法阵的光芒闪烁了一下。

  “还有叶知秋。”

  新的画面浮现——

  叶知秋的罗盘布满裂痕,双手结印,额头青筋暴起。七窍渗血,眼角、鼻腔、耳朵,甚至指甲缝都在往外渗。整个人像被从内部撕裂。

  “那就死呗。反正我家那些老东西早就想让我死了。”

  她笑,笑容里全是血。

  “本命精血加持,封!”

  符文飞出,她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——透明到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。

  “陆文渊,你他妈欠我一条命。记得还。”

  法阵光芒又闪烁,这次更明显。

  “沈琬。”

  第三个画面展开——

  沈琬扔掉打空子弹的手枪,抽出匕首。面前三只强化蛊虫,每只都有人头大小。她身上七处伤口,毒素扩散,血液凝固,肌肉僵硬。

  “老娘当了这么多年刑警,什么场面没见过?”

  她冲上去,匕首扎进蛊虫关节缝隙。蛊虫的螯扎进她肩膀,体液喷了她一脸,脸颊冒烟,皮肤烧得焦黑。

  “疼吗?老娘比你更疼。”

  她抽出匕首,转身扑向第二只蛊虫。用牙咬,用指甲抓,用头撞,像受伤的野兽。

  “文渊在塔顶。老娘要是让这些东西过去,他会分心。分心就会死。所以——都他妈给老娘死这儿!”

  社长的手开始颤抖。

  “阿King。”

  第四个画面——

  阿King的意识和数据蛊虫彻底融合,分不清哪部分是他,哪部分是蛊虫。系统警报疯狂响,红色警报占满整个视野。

  “系统崩溃倒计时:30秒。29秒。28秒。”

  “闭嘴。”

  他低吼,双手猛地往下一按。意识深处,某个界限被突破。人和机器的界限,生命和数据的界限。他的存在开始分裂,一部分留在肉体,一部分散入网络。

  “我他妈就不信了。老子连死都不怕,还怕个系统崩溃?给我稳住!”

  法阵的嗡鸣声变得不稳定,像心脏漏跳了一拍。

  “还有陈景瑞。”我喉咙发紧,“你的师兄。”

  最后一个画面浮现——

  陈景瑞的虚影虚弱到几乎消散,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澈。灵体开始燃烧,金色光晕从他身上炸开,像朵巨大金莲瞬间绽放。

  他在烧自己。烧毕生修为,烧卜算之道,烧灵魂本源。

  “这是我最后的卦。这一次,绝不会错。”

  虚影彻底消散,化作无数光点,融入这座城市。

  社长脸色终于变了。

  不是愤怒,不是不屑,是某种更复杂的东西——像被尘封已久的记忆突然撬开了一条缝。

  “你看。”我说,“这就是你要抹去的世界。”

  我抬手,胸口玉佩滚烫。方九霄的记忆开始涌现,不是我主动调动,是它们自己冲出来。

  那些被社长深埋在道心最深处的画面——

  年轻的社长跟在方九霄身后,看着师兄用戏文驱散村庄里的诡异。村民围上来,眼里全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。

  一个老人颤巍巍地递上一碗热茶:“恩人,喝口水歇歇。”

  方九霄接过茶碗,笑着说:“不辛苦,这是我们该做的。”

  老人眼眶红了:“要不是你们,我们全村人都没了。”

  那时的社长站在师兄身后,看着这一幕,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
  画面一转——

  深夜,方九霄和社长坐在屋顶,看着满天星辰。

  “师兄,你说我们守护这些人,值得吗?”年轻的社长问。

  “值得。”方九霄笑了,“你看那些星星,每一颗都在发光。哪怕微弱,哪怕短暂,它们在努力照亮黑暗。”

  “人也一样。”他转头看着社长,“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,努力活着,努力守护自己珍视的东西。这些光芒汇聚在一起,就是这个世界最美的风景。”

  年轻的社长眼里有光:“我懂了,师兄。”

  画面再转——

  方九霄面对归墟,选择燃烧灵魂的那一刻。

  “师弟。”他回头,对社长笑了,“这个世界,以后就交给你了。”

  “记住,无论什么时候,都不要放弃希望。”

  “因为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守护,这个世界就还有救。”

  那是社长最后一次看到师兄的笑容。

  所有画面停在半空,带着温度,带着生命力,带着那些被社长强行压制的、关于“为什么要守护”的答案。

  社长脸色彻底变了。

  他的手垂下来,整个人像被抽空了力气。

  脚下法阵光芒剧烈闪烁,嗡鸣声变得混乱,能量洪流开始失控。

  “够了。”他声音轻,带着压抑了三十年的疲惫,“别说了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我问,“因为你害怕?”

  “害怕想起那些温暖,害怕承认自己的道走错了,害怕发现你压制的那些情感,才是你真正的答案?”

  “闭嘴!”他突然吼出来。

  声音里没有愤怒,只有崩溃边缘的挣扎。

  “你以为我不知道吗?”他抬头,眼眶通红,“你以为我不记得那些温暖吗?”

  “我记得!”

  “我记得每一个被我们救下的村庄,记得每一张劫后余生的笑脸,记得师兄说的每一句话!”

  “可那又怎样?”

  他声音突然变得嘶哑:“那些温暖救不了这个世界!那些笑脸阻止不了归墟苏醒!那些话改变不了终极虚无的到来!”

  “我看到了!”他指着天空,“我看到所有的未来!在每一条时间线里,这个世界都在走向毁灭!”

  “那些温暖,那些守护,那些希望——”

  他声音哽住。

  “都只是昙花一现的虚幻。”

  四周陷入死寂。

  我看着他,看着这个被自己预见困住的人,看着他眼里那片深入骨髓的空洞。

  “你错了。”

  “不是那些温暖救不了世界。”

  “是你不相信它们能救。”

  社长身体一震。

  “你看到了所有通向毁灭的未来,所以你放弃了寻找那条通向希望的路。”

  “你被自己的预见困住了,被自己的恐惧困住了,被自己构建的绝对理性困住了。”

  “你以为自己在拯救世界,其实你只是在逃避。”

  “逃避那个可能失败的、需要不断挣扎的、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。”

  我一步步向前,每一步都踩在法阵的符文上。

  金色能量洪流在我脚下炸开,我没停。

  “师弟。”我站在他面前,“师兄当年告诉你,不要放弃希望。”

  “不是因为希望一定能赢。”

  “是因为只要还在守护,就还有可能。”

  “而你选择的这条路——”

  我看着脚下疯狂闪烁的法阵。

  “连可能都没有。”

  “因为你要冻结的,不只是混乱和痛苦,还有所有的希望和可能。”

  社长嘴唇在颤抖。

  他看着我,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真正的动摇——不是被攻击后的本能反应,是道心深处的裂痕。

  “可是……”他声音轻,“我已经走到这一步了。”

  “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
  法阵光芒突然暴涨,不是他主动控制,是失控的表现。

  能量洪流咆哮着冲向我,带着要将一切撕碎的疯狂。

  社长眼神变了,那点动摇被更深的空洞吞没。

  “虚幻!”他吼出来,“皆是昙花一现的虚幻!”

  “我不会再被骗了!”

  “方九霄,你和你那些伙伴,都只是在做无意义的挣扎!”

  “终极虚无终将到来,你们的守护改变不了任何事!”

  “与其让所有人在痛苦中等死,不如让我提前终结这一切!”

  他抬起双手,猛地向下一压。

  法阵的嗡鸣声震耳欲聋,整座塔都在颤抖。

  金色能量洪流化作无数利刃,从四面八方刺向我。

  不只是要摧毁我的肉体,是要彻底抹除我的存在。

  我的皮肤在撕裂,骨头在断裂,意识在崩溃边缘摇晃。

  我没有反抗。

  只是看着他,看着他眼里那片被恐惧和偏执填满的空洞。

  “师弟。”我说,声音轻得像风。

  “你还记得师兄最后说的话吗?”

  “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守护,这个世界就还有救。”

  “现在——”

  我笑了,哪怕嘴角在渗血。

  “我就是那个人。”

  话音落下的瞬间,胸口玉佩炸开刺目金光。

  不是攻击,是包容。

  是方九霄留下的、关于“守护”的全部记忆和信念,化作最纯粹的温暖,冲向社长。

  冲向他道心深处那些被压制的、关于“为什么要守护”的答案。

  社长身体僵住。

  他眼神开始涣散,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了灵魂最深处。

  法阵光芒剧烈闪烁,能量洪流开始混乱,整个系统在崩溃边缘摇晃。

  而我——

  意识在金光中模糊,身体在能量冲击下濒临瓦解。

  社长突然发出一声低吼,像困兽,像哀鸣。

  他双手抱头,整个人跪倒在地。

  脚下法阵的光芒疯狂跳动,金色能量洪流开始倒流,不再向外抽取,而是向内坍缩。

  “停下……”他的声音嘶哑,“让我停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