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42章 归墟塔·社长的偏执救赎-《岭南诡录》

  “你为什么让开?”

  我盯着黄衣人。兜帽阴影遮住他的脸,但那股让人窒息的压迫感,像钝刀抵在喉咙。

  他没回答,转身往塔内走。

  走了几步,停下,侧过头——像在等我跟上。

  我咬牙,跟了。

  踏入塔内的瞬间,视野骤变。

  刚才还是金属电梯间,现在是条幽深回廊。墙壁不是混凝土,是青黑色古砖,每块砖上刻满符文,在昏暗中泛着微光。

  头顶不是天花板。

  是向上无限延伸的螺旋结构,像巨大的转经筒,一层层旋转上升,看不到尽头。

  空气里弥漫着檀香和腐朽的气息。

  “这是什么?”我的声音在回廊里回荡。

  黄衣人没停,声音从前方传来:“归墟塔。水底衙的核心造物。”

  “归墟?”

  “社长用了三十年,把这座现代建筑,一寸寸改造成玄学造物。每根钢筋都是符文,每块玻璃都是法器。”

  我抬头看向那螺旋结构,喉咙发紧。

  这不是建筑。

  是个巨大的法阵。

  “你们把整座塔,变成了仪式场?”

  “是稳定器。”黄衣人停下,转身,“社长要对抗的,不是你,不是任何人。是终极虚无。”

  我瞳孔收缩:“什么意思?”

  他沉默几秒,抬手指向头顶那无尽螺旋。

  “你知道这世界,为什么会有诡异吗?”

  我没回答。

  “不是因为有鬼神,是因为在崩塌。这世界的底层规则,正在一点点瓦解。诡异,只是裂缝中渗出的脓血。”

  “社长看到了未来——当秩序彻底崩塌,这世界会陷入终极虚无。没有生,没有死,没有时间,没有空间。一切归零。”

  我拳头攥紧:“所以他要用之力,强行稳定秩序?”

  “对。”黄衣人点头,“他要构建一个没有纷争、永恒静止的绝对秩序世界。所有人,所有事,都被固定在最的状态。”

  “那和死有什么区别?”

  兜帽下传出轻笑:“你说对了。所以我说,他在用错误的方式,践行偏执的正义。”

  我盯着他:“你是谁?”

  “观星司,最后一人。”他声音里带着疲惫,“我的职责,是观测,而非战斗。”

  “天命?”

  “对。”他抬头看向螺旋深处,“我看到了无数条时间线。在绝大多数未来里,社长都成功了。世界陷入永恒静止,所有生命变成雕塑。”

  “但有一条线,很微弱,却始终没断。”

  他转身,兜帽下的视线落在我身上。

  “那条线的核心,是你。”

  我呼吸一滞。

  “方九霄转世,融合现代灵魂。你是唯一变量。”黄衣人声音很轻,“所以我一路放水,一路引导。不是背叛社长,是在赌那条最微弱的未来。”

  “赌我能赢?”

  “不。”他摇头,“赌你能让他醒悟。”

  我愣住。

  黄衣人叹气:“社长不是恶徒。他只是太害怕了。害怕失去,害怕崩塌,害怕一切不可控。所以他选择了最极端的路——彻底冻结世界。”

  “但你不一样。你融合了方九霄的力量,却保留了陆文渊的温度。你知道,秩序不是用来囚禁生命的,是用来守护生命的。”

  “如果有人能让他明白这点,只有你。”

  我喉咙发紧,低声问:“如果我做不到呢?”

  黄衣人沉默很久。

  “那我会亲手毁掉这座塔。”他声音平静,“连同社长,连同我自己。”

  空气里一片死寂。

  我盯着他,点了点头:“我明白了。”

  黄衣人转身,继续前行。

  回廊越来越窄,墙上符文越来越密集,空气里的压迫感越来越重。我能感觉到,某种庞大的意志,正在上方注视着我们。

  走了不知多久,前方出现一扇古朴青铜门。

  门上雕刻着复杂图案——九条龙盘踞在一座塔周围,龙口中吐出的不是火焰,是虚无。

  黄衣人停在门前,抬手在门上轻轻一按。

  青铜门无声打开。

  门后,是个旋转的能量旋涡,金色、银色、黑色的光芒交织,看不清内部结构。

  “这是通往塔顶的最终通道。”黄衣人转身看着我,“进去之后,就是你和他的战场。”

  我抬脚向前。

  就在即将踏入旋涡的瞬间,黄衣人突然开口:“陆文渊。”

  我停下。

  “无论结果如何,谢谢你。”他声音很轻,“至少,你让我看到了另一种可能。”

  我没回头,只是点了点头,然后踏入旋涡。

  天旋地转。

  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——古代的岭南,战火纷飞;现代的广州,车水马龙;未来的世界,一片死寂。

  我看到方九霄在战场上吟唱戏文,看到陈景瑞在棋盘前落子,看到武胜、叶知秋、沈琬、阿King在五色天网中燃烧。

  我看到社长年轻时的脸,那双眼睛里,曾经也有过温度。

  然后,所有画面消失。

  我站在一片空旷的平台上。

  落地窗外是整个广州的夜景,万家灯火,璀璨如星河。

  平台中央,一个身影背对着我,静静站立。

 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袍,身形修长,背脊笔直,双手负在身后。

  空气里一片死寂。

  我迈步向前。

  “方九霄。”他的声音响起,低沉、威严,带着看透一切的从容,“你终于来了。”

  我没纠正他。

  “是啊。”我平静地说,“我来了。”

  他终于转过身。

  那张脸,出乎意料的年轻,大约四十岁左右,五官端正,眉宇间带着某种沉重的疲惫。

  但最让我震惊的,是他的眼睛。

  那双眼睛里,没有疯狂,没有邪恶,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空洞。

  就像一个背负了太多重量的人,终于放弃挣扎,选择将一切冻结。

  “你比我想象的,更像他。”社长打量着我,嘴角浮起笑意,“但也更像你自己。”

  我没说话,只是静静看着他。

  “你知道吗?”他突然开口,“我曾经,也像你一样。”

  “相信秩序,相信守护,相信这世界可以变得更好。”

  “但我看到了太多。”

  他转身,看向窗外的城市。

  “我看到无数人因为力量而疯狂,看到无数家庭因为诡异而破碎,看到这世界的秩序,一点点崩塌。”

  “我试过拯救,试过引导,试过一切方法。”

  “但没用。”

  他声音很轻,却像钝刀割肉。

  “所以我明白了。这世界,不需要拯救。需要的,是彻底的重置。”

  我拳头攥紧:“用永恒的静止,换取虚假的安全?”

  “虚假?”社长转头看着我,“你见过终极虚无吗?”

  我没回答。

  “我见过。”他眼神空洞,“那是比任何诡异都恐怖的东西。当秩序彻底崩塌,这世界会陷入绝对的混沌。没有生,没有死,没有意义,没有存在。”

  “与其让所有人在痛苦中等待那一刻,不如我亲手,给他们一个。”

  “哪怕是冰冷的永恒。”

  我盯着他,低声问:“你真的相信,这是对的?”

  社长沉默很久。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他声音里,第一次出现动摇,“但我已经走到这一步,没有回头路了。”

  “有。”我说。

  他抬头看着我。

  “停下。”我一字一句,“和我一起,用另一种方式,守护这世界。”

  社长眼神复杂,摇了摇头。

  “太晚了。”

  他抬起手。

  脚下的法阵瞬间亮起,整座塔开始震动。

  窗外的万家灯火,开始一盏盏熄灭。

  “归墟,已经启动。”

  他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平台上,带着某种不可逆转的冰冷。

  而我脚下的地面,开始出现裂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