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34章 !-《玄黯幽渊》

  天光熹微,晨曦微露。

  百炼兵器铺后院厢房中,烛火已熄,唯有清冷的晨光透过窗棂洒入。

  沈渔结束了短暂的调息,睁开双眼,眸中精光内敛,状态恢复了大半。楚云澜也已将两个箱子中的账册、玉简、卷轴等物品初步整理归类,抄录了一份摘要。

  “沈兄弟,你看。”楚云澜将摘要玉简递给沈渔,神色凝重,“根据这些信息,‘暗渊’与欧阳家勾结,正在筹备一场名为‘圣祭’的邪恶仪式,地点疑似一个叫‘陨星坑’的上古遗迹。他们需要大量‘怨晶’、‘生魂’以及特定的邪道材料(包括我们截获的‘玄冥死晶’和‘祭器图谱’)。‘冥骨舟’是他们运送物资的重要工具,下一次,也是最后一次关键运送,就在三日后!”

  沈渔接过玉简,快速浏览。摘要条理清晰,将物资流向、人员调动、时间节点以及“圣祭”、“陨星坑”、“古阵”等关键词串联起来,勾勒出一个越发清晰的阴谋轮廓。

  “三日……时间紧迫。”沈渔沉声道,“我们必须在这之前,尽可能破坏他们的计划。截获这批物资,已经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。但‘暗渊’绝不会善罢甘休,很可能会加快进度,或者改变方案。”

  “不错。”楚云澜点头,“尤其是矿道‘秽魔’失控,码头运输被截,他们必然警觉。接下来流云坊内,恐怕会有一番清洗和追查。我们需要早做打算。”

  “眼下有几件事必须立刻做。”沈渔站起身,目光锐利,“第一,将这些情报,尤其是关于‘陨星坑’和‘圣祭’的部分,尽快传递给凌仙子和天机阁。他们掌握的信息更多,或许能判断出‘陨星坑’的具体位置和‘圣祭’的真正目的。”

  “我这就联系沐师姐。”楚云澜立刻取出“青燕符”。作为北溟剑宗弟子,他有更快捷、更安全的渠道联系沐冰云。

  “第二,”沈渔继续道,“我们需要与城主府有限度地共享部分情报。秦镇岳值得信任,且城主府掌握着流云坊的官方力量和情报网络。‘暗渊’和欧阳家在图谋不轨,这已不仅是修士间的恩怨,更可能危及整个流云坊的安危。必须让城主府有所准备,至少,要加强对欧阳家和几处可疑地点(如红枫湖)的监控。”

  “这个……会不会打草惊蛇?”楚云澜有些顾虑。

  “适度即可。”沈渔道,“我们可以隐去情报来源,只提供‘黑魇’(暗渊)与欧阳家勾结,疑似在谋划大规模邪恶仪式,地点可能与‘陨星坑’有关的警告。具体细节和证据,暂时保留。这样既能引起城主府重视,又不会完全暴露我们的底牌和行动。”

  “有道理。”楚云澜赞同。

  “第三,”沈渔看向桌上那枚幽蓝色的“玄冥死晶”和漆黑的“祭器图谱”卷轴,“这两样东西至关重要,也极其危险。需妥善保管,或许将来能成为对付‘暗渊’的关键,或用来交换重要信息。尤其是这‘玄冥死晶’,其中蕴含的死亡冰寒之力,或许……对我参悟寂灭之道有特殊用处,但需慎之又慎。”

  他将“玄冥死晶”和“祭器图谱”单独收起,放入归藏戒中最深处。其余怨晶、蚀心草等邪材,则暂时封存,留待日后或许有用,或交给天机阁、北溟剑宗这类正道势力研究、销毁。

  “第四,”沈渔语气转冷,“欧阳朔那边必须立刻转移!账册中提到欧阳家转化率已达三成,且他们在城南有活动,甚至地图碎片上标有永安巷附近的红点。欧阳朔的藏身地可能已经不安全!他手中的‘凝魂佩’能感应被污染者,或许已被察觉!”

  他立刻再次激发“青燕符”,向欧阳朔发出紧急转移指令,并提供了数个备用的、更加隐蔽的临时藏身点(由钱富贵之前暗中准备),要求他收到指令后立刻行动,不得延误。

  做完这些,沈渔看向楚云澜:“楚兄,联络沐仙子和传递信息给城主府之事,就拜托你了。务必小心,确保信息安全送达。我需立刻去确认欧阳朔的安全,并安排后续事宜。我们午时在此汇合,再议下一步行动。”

  “好!”楚云澜也不拖沓,“沈兄弟,你也多加小心!‘暗渊’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,定会疯狂反扑!”

  两人不再多言,分头行动。

  楚云澜带着情报摘要,悄然离开兵器铺,前去寻一处安全地点联络沐冰云,并设法以隐秘方式向秦镇岳示警。

  沈渔则换上一身普通衣物,服下“匿息潜影丹”,再次融入渐渐苏醒的流云坊街市。

  晨光中的流云坊,仿佛与夜晚是两个世界。商铺陆续开门,早点摊升起炊烟,低阶修士和凡人开始为生计奔波,一片熙攘景象。然而,在这看似平静的表象下,沈渔能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紧绷。巡防司的巡逻频率似乎更高了,且巡逻修士的目光更加警惕。一些偏僻巷口,偶尔有目光闪烁、行迹可疑的人在逡巡。

  “暗渊”的反应,果然迅速。

  沈渔没有直接前往永安巷,而是绕了几个圈子,确认无人跟踪后,才从另一条隐蔽的路线接近城南区域。

  永安巷依旧平静,巷口的早点摊冒着热气,几个早起的老人在门口闲聊。但沈渔敏锐地察觉到,巷子深处,欧阳朔藏身的那座货栈附近,多了两个看似闲逛、实则气息隐晦、目光不时扫向货栈方向的“路人”。修为不高,皆是炼气中期,但那种刻意的姿态和阴冷的气质,与周围的市井气息格格不入。

  是“暗渊”的眼线!还是欧阳家的人?

  沈渔心中一沉。欧阳朔果然被盯上了!好在他已经发出了转移指令,希望欧阳朔能及时收到并安全撤离。

  他没有贸然接近货栈,而是隐匿在远处一间茶馆的二楼,要了壶粗茶,静静观察。

  约莫过了一盏茶时间,货栈后院那扇不起眼的小门,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。一个头戴斗笠、身穿粗布短打、挑着两个空箩筐的身影,低着头,快步走了出来,混入巷中往来的行人之中。

  是欧阳朔!他按照指令伪装成送货的伙计出来了!

  沈渔心中稍安,目光紧紧锁定那两个“眼线”。只见其中一人似乎对了一下手中某个物件(可能是感应法盘),随即对同伴使了个眼色,两人立刻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!

  果然是在跟踪!而且有某种追踪手段!

  必须帮他摆脱!

  沈渔放下茶钱,不动声色地离开茶馆,远远跟在后面。

  欧阳朔似乎也察觉到了被跟踪,脚步加快,向着巷口人多处挤去。但那两个眼线显然受过训练,如同跗骨之蛆,紧紧咬住,且开始从两侧迂回,试图包抄。

  眼看欧阳朔就要被堵在一条相对僻静的小岔路里——

  沈渔眼神一冷,指尖微弹,两缕细若发丝、近乎无形的寂灭真元,如同被精准操控的飞针,悄无声息地射向那两个眼线的后腰穴位!

  【归虚指】——微操封禁!

  以他如今的神识和对寂灭真元的掌控,这种程度的远距离精细攻击,已能做到无声无息,且威力恰到好处。

  那两名炼气中期的眼线,只觉腰间微微一麻,随即一股冰冷死寂的力量瞬间侵入,封住了他们下半身的经脉和部分真元!两人动作骤然僵住,如同被施了定身法,眼睁睁看着欧阳朔的身影消失在前面拐角,却动弹不得,连呼喊都发不出声,眼中充满了惊恐。

  沈渔从他们身边走过,如同寻常路人,看也未看一眼。他追上欧阳朔,传音入密:“别回头,继续走,去‘老陈杂货铺’,把箩筐交给掌柜,从后门离开,去第三个备用地点。”

  欧阳朔身体一震,听出了是沈渔的声音,心中大定,依言照做。

  沈渔则绕到另一条路,提前赶到“老陈杂货铺”附近,确认没有其他埋伏,看着欧阳朔顺利进入杂货铺,片刻后从后门换了一身装束,挑着不同的担子,安然离去,这才真正放下心来。

  那两个被定住的眼线,过不了多久便会自行解开(沈渔控制了力道),但足够欧阳朔脱身了。

  处理完欧阳朔这边,沈渔没有立刻返回兵器铺。他想了想,决定去一趟钱富贵在城北的另一处秘密联络点,一则确认钱富贵的近况,二则看看是否有关于“陨星坑”或“暗渊”最新动向的消息。

  城北联络点是一处不起眼的米铺。沈渔以特定暗号接触后,米铺掌柜(钱富贵的心腹)悄悄递给他一枚玉简,低声道:“东家让转告,最近风声紧,让您多加小心。另外,东家打听到一个消息,不知是否有用:约莫半月前,有一支自称来自‘陨星荒原’的驼队,曾在坊市短暂停留,补充了少量物资后,便匆匆向西北方向去了,似乎是要进入‘苍风戈壁’。驼队中有几人气息古怪,似有伤病,且护卫森严。”

  陨星荒原?苍风戈壁?

  沈渔心中一动。陨星坑……陨星荒原……两者是否有联系?驼队匆匆离去,护卫森严,且有伤病人员……难道是“暗渊”在“陨星坑”遗迹探索时受了损失?或者是运送“祭品”?

  这条线索虽然模糊,但指向西北方向的“苍风戈壁”。“陨星坑”很可能就在那片区域!

  他收下玉简,向掌柜点头致谢,迅速离开了米铺。

  午时,沈渔准时回到了百炼兵器铺后院。

  楚云澜也已返回,脸上带着一丝疲惫,但眼神明亮。

  “沈兄弟,都办妥了。”楚云澜低声道,“沐师姐已经收到情报,她表示会立刻动用北溟剑宗的力量,在北域和流云坊同时加大对‘暗渊’的追查,并尝试定位‘陨星坑’。另外,她提醒我们,‘暗渊’在北域的动作近期也有异常,似乎有大规模人员调动的迹象,让我们务必小心,流云坊可能会成为他们重点‘关照’的目标。”

  “城主府那边,我通过一个可靠的中间人,将部分警告信息匿名传递给了秦统领。据那中间人说,秦统领收到信息后,脸色极为凝重,立刻下令加强了全城戒备,尤其是对欧阳家产业和几处水域(红枫湖)的监控。他还暗中抽调了一支精锐小队,似乎在筹划什么行动。”

  沈渔点点头,将欧阳朔已安全转移,以及从钱富贵那里得到的关于“陨星荒原”驼队的消息告知楚云澜。

  “‘陨星荒原’……苍风戈壁……”楚云澜在地图上比划着,“那片区域距离流云坊西北约两千里,环境恶劣,多风沙毒物,且有空间乱流残留,是出了名的险地,少有修士深入。若‘陨星坑’真在那里,倒是个进行邪恶祭祀的‘好’地方,人迹罕至,难以被发现。”

  “两千里……以筑基修士的脚程,加上可能遇到的阻碍,至少需要四五日。”沈渔估算道,“若‘圣祭’真的在三日后需要最后一批物资,那么他们的仪式地点,或许离流云坊并没有那么远?或者,‘陨星坑’遗迹有某种传送手段?”

  “都有可能。”楚云澜道,“现在我们掌握的信息还是太零碎。当务之急,是必须弄清楚三日后‘冥骨舟’运送的最后一批物资,具体是什么,运送路线,以及接收地点!若能再次截获,不仅能破坏他们的计划,或许还能获得更关键的情报,甚至找到‘陨星坑’的具体位置!”

  “不错。”沈渔眼中寒光闪动,“但经此一役,‘暗渊’必然提高警惕,红枫湖据点恐怕已如龙潭虎穴。我们人手不足,硬闯不明智。”

  “那该如何?”

  沈渔沉吟片刻,道:“我们需要帮手,也需要更准确的情报。天机阁和北溟剑宗那边,暂时只能提供外围支持。城主府或许可以争取更深入的合作。另外,我们或许可以……利用欧阳家内部的矛盾。”

  “欧阳家内部矛盾?”楚云澜不解。

  “欧阳朔曾提到,欧阳家内部清洗,有族人反对‘圣血’转化。欧阳修追杀欧阳朔,也说明家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。”沈渔缓缓道,“若我们能找到那些尚未完全被腐蚀、且对家族现状不满的欧阳家族人,或许能从中获取关于‘圣祭’、‘沉渊谷’乃至‘暗渊’的更核心信息。甚至……里应外合。”

  “这太冒险了!”楚云澜皱眉,“且不说能否找到这样的人,即便找到,如何取信?又如何确保他们不会出卖我们?”

  “确实冒险。”沈渔承认,“但值得一试。我们可以从欧阳朔入手,让他以‘凝魂佩’暗中感应、接触那些可能心存善念、且被‘圣血’污染不深的族人,传递消息,试探态度。此事需从长计议,小心布局。”

  他顿了顿,又道:“当务之急,还是三日后‘冥骨舟’的运输。我们需双管齐下。楚兄,你继续通过北溟剑宗的渠道,留意‘暗渊’在流云坊及周边的任何异动,尤其是码头区、水域相关的信息。我会通过钱富贵和其他地下渠道,打探关于‘冥骨舟’航行规律、可能的护航力量,以及红枫湖据点最新的防御情况。同时,我们需尽快提升自身实力,以应对接下来可能的恶战。”

  楚云澜重重点头:“明白!沈兄弟,你说怎么干,我就怎么干!”

  沈渔看着窗外渐高的日头,深吸一口1气。

  截获物资,只是打断了“暗渊”的一根手指。真正的较量,或许才刚刚开始。

  “陨星坑”、“圣祭”、“暗渊”、“欧阳家”……这些词汇如同沉重的阴云,笼罩在流云坊上空。

  而他们,便是那试图撕开阴云、引来天光的第一缕风。

  虽微弱,却已起于青萍之末。

  (第一百三十四章 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