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91章 聘礼如枷-《从一穷二白到散修大能》

  夏末的黄昏,空气闷热得没有一丝风,连老槐树的叶子都蔫蔫地耷拉着。

  父亲和母亲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院里收拾农具,而是端坐在那张吱呀作响的木桌旁。

  脸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,甚至还带着一丝……难以启齿的局促。

  弟弟被早早打发去了邻家玩耍,院子里静得可怕,只有几只苍蝇不知疲倦地嗡嗡盘旋。

  楚鱼端着洗净的野菜从灶房出来,看到这阵仗,脚步下意识地一顿。

  心头那早已麻木的沉寂,被一种不祥的预感轻轻刺了一下。

  “鱼儿,过来坐。”

  母亲的声音干涩,眼神躲闪着,不敢与她对视。

  楚鱼依言坐下,将木盆放在脚边,手指无意识地抠着盆沿粗糙的木刺。

 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  最终还是父亲重重咳了一声,浑浊的眼睛看着桌面裂开的纹路,声音低哑地开了口。

  “城里……东街绸缎庄的吴大老爷,前些日子托人来说……说想纳一房妾室。”

  楚鱼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一块冰砸进了心口,寒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。

  她猛地抬头,看向父母。

  母亲飞快地瞥了她一眼,又立刻垂下眼睑,双手死死攥着褪色的衣角,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。

  “吴大老爷……家里有田有铺,吃穿不愁。你过去了,虽说……是妾室,但好歹是进了富贵人家,往后……往后也能帮衬些家里……”

  父亲接过话头,语气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,又夹杂着一丝难以掩饰的、对那笔“帮衬”的渴望。

  “你弟弟年纪也渐大了,往后娶亲、盖房,处处都要钱。咱家这光景……你也是知道的。吴家……吴家愿意出三十两银子的聘礼。”

  三十两银子。

  楚鱼听着这个数字,感觉无比荒谬。

  三十两银子,就能买断她的一生,将她塞进一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的后宅,去做一个仰人鼻息、连奴婢都不如的妾室?

  她张了张嘴,想说什么。

  想质问,想反抗,想告诉他们她不愿意,死也不愿意。

  可当她看到父亲佝偻的脊背,看到母亲鬓边刺眼的白发,看到这个家徒四壁、连一顿饱饭都难得的院落。

  所有冲到嘴边的话,都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,堵在了喉咙里。

  她能说什么?

  说她不稀罕富贵?

  说她宁愿留在这个穷家里?

  可留下又能如何?

  不过是重复母亲的老路,在贫病交加中耗尽青春,最后或许为了几斗米,被随便嫁给另一个如同她父亲般被生活压垮的男人。

  一股深彻的绝望,灭顶而来。

  那感觉,比这些时日以来的麻木和空洞,更加锋利,更加真实,几乎要将她撕裂。

  她没有哭,也没有闹。

  只是觉得浑身发冷,冷得牙齿都想打颤。

  母亲见她久久不语,脸色苍白得吓人,以为她是默许了,或者说,是认命了。

  她小心翼翼地,带着一丝讨好的语气,补充道。

  “吴家那边……说三日后就来下聘。到时候,娘给你扯块红布,做件新衣裳……”

  新衣裳?

  楚鱼低头,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、打了好几个补丁的灰色布衣。

  一件红布做的新衣,就是她卖身换来的,唯一的体面么?

  她忽然很想笑。

  心底那片被锈蚀的空洞,此刻仿佛被这冰冷的现实凿开了一个口子,有尖锐的风呼啸着灌进来。

  那风中,似乎夹杂着一些破碎的、模糊的画面。

  不是这农家小院,不是针线锅灶,而是……凌厉的剑光,呼啸的风声,还有……一种掌控自身命运的力量感。

  那感觉一闪而逝,快得抓不住,却在她死寂的心湖里,投下了一颗石子,激起了微弱的涟漪。

  她依旧沉默着。

  父母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,以及更无法言说的愧疚。

  父亲站起身,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向屋里,背影仿佛又佝偻了几分。

  母亲则开始絮絮叨叨地收拾起桌上的碗筷,动作慌乱,像是在掩饰内心的不安。

  楚鱼依旧坐在石凳上,一动不动。

  夕阳终于完全沉下了山脊,小院被浓重的暮色吞噬。

  那三十两银子的聘礼,如同无形的沉重枷锁,已经隔空落下,牢牢套在了她的脖颈上,冰冷刺骨。

  而心底那微弱的、属于另一个“楚鱼”的涟漪,正在这无边的黑暗与绝望中,极其缓慢地,扩散开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