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54章 复杂的广东官场-《明未:从救下毛文龙到驱逐鞑奴》

  只见毛承克不急不慢的吃了口乳猪,然后闭上眼睛满意的呼了口气,过了半晌才缓缓开口。

  这段时间里张镜心和李栖凤都不敢作声。

  “说有两只螃蟹在沙滩上打架,” 毛承克拿起一只膏蟹,用蟹钳比划着,“一只说对方的壳不够硬,另一只说对方的螯不够尖,打了半天,被路过的水鸟一口一个全叼走了。”

  画舫里静得能听见珠江的浪声。

  张镜心的脸色变了几变,最终苦笑道:“伯爷是说,我二人是那两只螃蟹?”

  “不敢,” 毛承克剥开蟹壳,金黄的膏体流出来,“只是觉得,涠洲岛的海盗还在劫船,两位大人却在此争论盐课,未免有些本末倒置。”

  他将蟹膏分到两人碗里,“张大人管着军饷,李大人管着民政,若是能合力清剿海盗,盐船不被劫,粮款能到百姓手里,岂不是两全其美?”

  李栖凤的脸涨得通红,抓起酒壶一饮而尽:“伯爷说得是!是李某孟浪了。”

  张镜心也端起酒杯:“老夫认罚。明日我就让小舅子的沙田出兵船,配合李大人的盐丁,先把海盗的退路堵了。”

  毛承克看着两人碰杯,眼底闪过一丝笑意。

  他早从谢隆仪那里得知,张镜心和李栖凤明争暗斗了三年, 一个想借海盗要挟朝廷加饷,一个想靠剿匪之功往上爬。

  今天当着他的面俩这样闹未必没有想让他评个理的想法,如果自己支持其中之一,另一方怕就不得不服软。

  但自己怎么可能如他们的愿?

  帮任何一方都是错,那就只能两边都不帮。

  如今把话挑明了,反而能逼着他们联手。

  果然这两人也是人精,看毛承克不为所动,知道他们的这点小心思早被看穿,于是接下来大家也就是自顾喝酒不再多说话。

  宴席过半,张镜心屏退左右,低声道:“伯爷,实不相瞒,涠洲岛的海盗背后,有安南人的影子。他们不仅劫船,还在岛上私铸铜钱,流到广东来扰乱钱法。”

  李栖凤接口道:“我派去的密探说,岛上有座佛朗机炮厂,造的炮比咱们水师的还厉害。”

  毛承克放下酒杯:“炮厂?正好,本爵的‘金州号’缺几门备用炮。”

  这话逗得两人都笑了,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大明官场,之前都是喊打喊杀的,一会儿功夫就芥蒂消散了大半。

  有了暂时的共同目标,三人倒还是能合作的,李栖凤让人取来涠洲岛的详图,张镜心则叫来熟悉水道的老舵手,三人围着烛火商议到深夜。

  离开画舫时,珠江的月色正浓。

  毛承斗扶着船舷道:“哥,你真相信他们会联手?”

  “不信。” 毛承克望着岸边张灯结彩的总督府,“但他们会怕。怕海盗被剿后,朝廷追究他们之前的不作为;更怕‘金州号’的炮,哪天对准他们的官船。”

  反正来都来广州了,他也不急于走了,索性就在广州住了下来。

  这次他主要是想摸清楚广东的官场现状,打海盗倒不是很急的事情。

  最怕的就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。

  这一打听,还真让他打听了点东西出来。

  毛承克让赵守忠带着几个亲兵混进广州城的茶楼酒肆,不过三日,就拎回一叠写满字的草纸。

  最上面那张记着张镜心小舅子的沙田账,表面是种甘蔗的农庄,实则养着两百多个带刀的庄丁,每月都有小船往涠洲岛送粮送物资。

  “这哪是庄丁,分明是海盗的补给队。” 毛承斗指着纸上的数字,“上个月送了三百斤火药,不多却也够他们放几炮的,但是如果每月都送三百斤那就很可怕了。”

  毛承克翻到下一页,是李栖凤的盐课记录。

  有三艘 “被海盗劫走” 的盐船,其实在澳门码头卸了货,收货人是个葡萄牙商人,而这商人的账房先生,是李栖凤的远房表侄。

  “一个养寇自重,一个借海盗洗钱。” 毛承克将草纸揉成一团,“难怪剿了三次都剿不干净,就这样再剿不要说三次,三年怕都剿不干净。”

  次日午后,张镜心派人送来帖子,请毛承克去看新造的鸟铳,据说都是从澳门请的西洋工匠造的。

  他不知道在哪里得知了毛承克对火器尤其是西洋火器特别感兴趣,这也算是投其所好了。

  毛承克一听是“澳门工匠”打造,颇感兴趣于是带着毛承斗去了总督府的演武场。

  见场边摆着二十支火绳枪,枪管锃亮,却在阳光下泛着不正常的蓝光,别人不懂,但他却是知道,这是掺了太多铅的缘故。

  “伯爷请看,这铳能打百步远。” 张镜心信心满满的示意亲兵试射。

  哪知一上来就拉了稀,射出去的铅弹在五十步外就坠了地。

  毛承克没说话,拿起一支铳掂了掂,突然对准场边的靶子扣动扳机。

  “砰” 的一声,枪管竟炸了个小口,吓得在场的人大惊失色,好在没有彻底炸膛,不然就危险了。

  毛承克自己也被吓得够呛,他只是一时兴起,哪知差点玩大了。

  忙把枪扔一边,大骂道,“这是什么狗屁工匠造的鸟铳!”

  “这……” 张镜心的脸瞬间吓得惨白。

  “张大人的银子,怕是没花在正经地方吧!” 毛承克暗含怒气道,“我看涠洲岛的私造的佛朗机炮,都比这鸟铳靠谱。”

  张镜心听他话里似暗有所指,脸上表情也跟着惶恐起来,“是下官的的错,让伯爷受惊了。”

  毛承克拂了拂衣袖上的火药灰,目光扫过演武场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工匠,那些人哪里是什么澳门来的巧匠?

  看模样分明是本地铁器铺的打铁汉。

  “张大人请的‘西洋工匠’,怕是连铳管的厚薄都分不清吧!”

  毛承克捡起地上的破铳,指腹摩挲着炸裂的缺口,“正经佛朗机铳的枪管要掺三分锡,您这铳里怕是掺了五分铅都不止,能打响就不错了。”

  张镜心额角的汗珠子滚进衣领,忙打圆场:“是老夫失察,被奸商骗了!这就把他们拖下去问罪!”

  “不必了。” 毛承克将断铳扔给那些工匠,“把这些废铳熔了,还能铸几枚铜钱,总比炸伤自己人强。”

  很显然这些工匠也是可怜人,为难他们并没多大意思。

  毛承克转身就走,走到演武场门口时突然驻足:“三日后卯时,‘金州号’开赴涠洲岛。张大人可要做好剿匪准备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