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1章 旧案重现-《时间罪典》

  市局刑警支队的气氛,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,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。

  距离捣毁“47号枢纽”地下指挥中心已过去一周,但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更深的焦虑和困惑取代。C-4如同人间蒸发,所有与之相关的线索几乎全部中断。“周明”这个名字的调查也陷入了僵局,户籍系统里叫此名的人众多,却无一能与照片上那个年轻的“记录者”对上号,仿佛这个人从未真正存在过。

  “时序会”这头巨兽,在断其一爪后,迅速缩回了更深的阴影之中,只留下无数谜团在阳光下灼烧着专案组每个人的神经。

 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阶段,一起新的命案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骤然打破了平静。

  案发现场位于城南一个中档公寓楼内。死者陈斌,男,四十二岁,独居,是一家小型科技公司的项目经理。初步现场勘察显示,死者被发现时仰面倒在书房的地板上,颈部缠绕着钢琴线,勒毙身亡。书房有被翻动过的痕迹,死者的钱包、笔记本电脑不翼而飞。

  乍一看,这像是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。

  然而,当林瑶和秦风带着小队赶到现场时,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,如同冰冷的毒蛇,悄然缠上了林瑶的心头。

  公寓的格局,书房的布置,甚至死者倒地的姿势和颈部缠绕钢琴线的方式……都让她心脏猛地一缩。

  “林队,怎么了?”小李注意到林瑶瞬间变得苍白的脸色。

  林瑶没有回答,她深吸一口气,强迫自己冷静下来,目光锐利地扫过现场的每一个细节。越看,那种熟悉感就越发强烈,几乎让她窒息。

  秦风也察觉到了异常。他闭上眼,试图捕捉现场残留的“逆光影像”。碎片化的画面闪过——挣扎的身影,一个模糊的、戴着手套的侵入者,以及……一种冰冷的、程序化的杀戮意图。但更让他在意的是,这个现场弥漫着一种奇怪的“共鸣”,仿佛这里的时空与某个遥远的过去产生了重叠。

  “林队,”法医苏岑初步检验完尸体,走了过来,她的声音依旧清冷,但眼神里带着一丝罕见的凝重,“死因是机械性窒息,颈部勒痕符合钢琴线特征。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十点到十二点之间。另外……”

  她顿了顿,看了一眼林瑶:“凶手在勒毙死者后,特意将他的身体摆正,面部朝上,双手交叠放在腹部。这个行为……很仪式化。”

  “仪式化……”林瑶喃喃重复着这个词,脸色更加难看。她猛地转身,走向书房门口,仔细观察着门锁。

  “门锁没有暴力撬压的痕迹。”现场勘查的技侦人员报告道,“凶手可能是技术开锁,或者……死者主动为其开门。”

  林瑶的心沉了下去。她记得,五年前的那起案子,门锁同样完好无损。

  她走到书房的书桌前。桌上除了一些散乱的文件,还放着一个空着的咖啡杯。杯子的摆放角度……她死死盯住那个杯子,记忆的闸门轰然打开。

  “秦风,”林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,“你还记得,我跟你提过五年前我独立负责侦破的第一起重大命案吗?‘钢琴线断魂案’。”

  秦风一怔,立刻反应过来:“死者也是中年男性,独居,在书房被钢琴线勒毙,现场有翻动迹象,财物丢失,门锁完好,而且……死后被摆成了双手交叠于腹部的姿势?”

  “没错。”林瑶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,“几乎一模一样!连咖啡杯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都……我记得很清楚,当年那个案子的死者桌面上,也有一个同样款式的咖啡杯,放在同样的位置!”

  当年的“钢琴线断魂案”,现场同样呈现出抢劫杀人的假象,但林瑶凭借敏锐的直觉和细致的勘查,最终锁定并抓获了凶手——死者的一个生意合伙人,因利益纠纷杀人,并伪装现场。那起案件的成功告破,是林瑶职业生涯的起点,也奠定了她“直觉女王”名声的基础。

  而现在,一个几乎复刻了当年案发现场的凶案,活生生地出现在她面前!

  是巧合?是模仿?还是……

  “模仿犯罪?”小李倒吸一口凉气。

  “不仅仅是模仿。”秦风蹲下身,看着地上用白线画出的人形轮廓,眉头紧锁,“细节太像了,像得……不像是仅仅通过新闻报道或案卷记录就能模仿出来的。凶手似乎对原始案件的现场了如指掌。”

  “除非……”林瑶的声音冰冷,“凶手能够接触到当年的原始案卷。”

 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心头一凛。能够接触封存案卷的,除了警方内部人员,还有谁?“时序会”的触角,难道已经深到了这种地步?他们是在挑衅?还是在针对林瑶个人?

  “查!”林瑶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,斩钉截铁地下令,“第一,彻底排查本案所有可能的线索,技术开锁的来源,近期与死者结怨的人员,丢失财物的去向!第二,立刻调取五年前‘钢琴线断魂案’的全部卷宗!我要最原始的那一份!第三,比对两起案件现场勘查报告和尸检报告的每一个细节,找出任何可能的、凶手可能忽略或无法完全复制的差异点!”

  命令迅速下达,整个刑侦支队如同精密的机器般高速运转起来。

  秦风没有参与具体的排查工作,他依旧停留在书房内,试图从这片充满“回声”的空间里,挖掘出更多信息。他再次闭上眼睛,集中精神。

  这一次,他“看”得更清晰了一些。那个模糊的侵入者身影,动作干净利落,带着一种受过训练的精准。在勒死死者的过程中,没有丝毫犹豫,仿佛在执行一项早已规划好的任务。而在完成杀戮、摆放好尸体后,凶手并没有立刻离开,而是在书桌前停留了片刻……

  秦风的“视线”聚焦在书桌的方向。凶手似乎……用手指,轻轻敲击了桌面两下?这个动作非常细微,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意味,像是确认,又像是……某种标记。

  他走到书桌前,模仿着凶手可能站立的位置。桌面上除了那个空咖啡杯,还有一个笔筒,一叠便签纸。他仔细感知着,但残留的影像太过模糊,无法确定凶手具体接触了什么。

  “有什么发现?”林瑶安排好工作,走回书房,看到秦风凝神的样子。

  “凶手很专业,心理素质极强。他可能在书桌前有过一个短暂的停留和某个特定动作。”秦风指了指桌面,“另外,我感觉……他可能不是一个人。”

  “不是一个人?”

  “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,”秦风揉了揉眉心,“在‘逆光影像’里,现场的‘气息’有些复杂,除了死者的恐惧、凶手的冰冷,似乎还有一丝……极其微弱的、属于第三者的‘观察感’。” 他无法用更准确的词语描述,那就像是在黑暗中,还有另一双眼睛在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。

  林瑶的脸色更加凝重。如果涉及多人作案,案件的复杂程度将远超预期。

  很快,初步的排查结果反馈回来。死者陈斌社会关系相对简单,近期并未与人结怨。公司的项目也进展顺利,没有发现明显的利益冲突。技术开锁的痕迹得到确认,凶手是这方面的老手。丢失的笔记本电脑和钱包如同石沉大海,暂时没有线索。

  而关于模仿犯罪的推断,似乎也越来越指向那个最不愿看到的方向——凶手对原始案件的了解,深入到了令人发指的细节。

  几个小时后,小李抱着一个厚厚的、贴着封条的档案袋跑了回来,脸上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  “林队!五年前‘钢琴线断魂案’的卷宗调出来了!但是……保管处的人说,上周有内部人员以研究旧案为由,借阅过这份卷宗!”

  “谁?!”林瑶和秦风同时问道。

  小李咽了口唾沫,说出了一个名字:“档案科的……张伟!”

  张伟!

  那个已经死去的、曾是“时序会”成员的张伟!

 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瑶的尾椎骨窜上头顶。

  张伟在死前,借阅了这起案件的卷宗!然后,不久之后,一起几乎完美复刻的凶杀案就发生了!

  这绝不是巧合!

  “时序会”不仅窃取了案卷,更利用它,精心策划了这场“旧案重现”!他们的目的是什么?是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?是为了测试什么?还是……如同张伟留下的信息暗示的那样,这一切都与那个神秘的“镜厅项目”有关?甚至,是针对她林瑶的一场阴谋?

  林瑶接过那沉甸甸的卷宗袋,封条上还残留着张伟签名的复印件。她感觉手中捧着的不是纸张,而是一块冰冷的、带着诅咒的墓碑。

  “尘封的卷宗……”她低声念着,指甲几乎要划破坚硬的档案袋表皮。

  这起新的命案,不再是孤立的犯罪。它像一把钥匙,不仅打开了一桩尘封的旧案,更可能打开了通往“时序会”更核心秘密的、一道充满恶意的门缝。

  她看了一眼秦风,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决心和警惕。

  风暴,并未停息,而是以另一种更诡异、更针对个人的方式,再次降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