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8章 对,对不起-《盛世长安永欢》

  即便她看起来和他一样遍体鳞伤,但她的脸上还有笑容,眼睛漂亮得像是会说话,比起方才看到的阳光还要耀眼。

  察觉到她在看自己,乞儿的身体并不会因为害怕而发颤。

  少女的目光宛如春风,柔和又轻盈,裹挟着不知名的馥郁芬香,轻易除去他身上的恶臭和重担。

  一点都不像那些憎恶他、恨不得弄死他的人。

  眼神带有极致灼热滚烫的温度,每次审视和端详,犹如烈火炙烤着他的皮肤和血肉。

  又或是冷若冰霜的忽略与漠视,冻僵凝固了他体内流动的温热血液。

  他在他们饱含恶意的凝视下,渐渐失去生命力,变成一具腐烂丑陋的枯尸。

  少女则像转瞬即逝的流星,在他还未双手合十许愿时,便已消失,却又蓦然,凭空出现在他晦暗冷漠的世界中。

  她动作熟练地将盘子里的食物摆在支起的床桌上面,“吃吧。”

  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,少女看着少年,罕见的朱红眼眸艳丽却又温柔。

  饿得不行的乞儿直接用手抓起食物,大口大口地塞进嘴里。

  不过片刻,便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所有食物。

  填饱肚子后,丢失的理智重回体内。

  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很不礼貌的流浪儿低眸,床、被子,还有小餐桌,都被他弄脏了。

  “对,对不起。”

  暗紫色唇瓣颤抖,许久没有喝水的嗓子干渴得可怕,低沉又嘶哑。

  “没事。”

  少女站了起来,湿润的纸巾不知何时出现在她的手上。

  一手搭在少年肩上,感受到他的抖动,知道他是在害怕的女孩莞尔浅笑,“别怕,我不会伤害你。”

  她十分有耐心地擦去他脏兮兮脸上的食物残渣,动作轻柔,像是怕弄疼他。

  “我是在贫民窟那里捡到的你。”

  她离得太近,呼吸便会闻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。

  流浪儿下意识地屏息,直至憋红了脸,难受到撑不住的时候,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。

  刹那间,一切失控。

  他被她的气息完全笼罩,味道由浅淡变得浓郁,感官被侵占,他失去了最后一道防线。

  黑暗贫瘠的土地,从不会有新芽鲜花生长,然而此刻,黑土中冒出了一点鲜红。

  一直在观察他的少女被他的举动逗笑,眉眼弯弯,“你在干嘛啊?”

  她轻轻抚摸少年脸上的伤疤,白色眼睫下压,敛起眸中的隐晦。

  “对,对不起。”

  不习惯与别人离得如此近的乞儿,鼓起勇气抬眸与身前的少女对视。

  明红瞳孔清晰地倒映着自己,他倏地扎下头,双手紧张地抓着扯着盖住自己下半身的被子。

  她的手似有魔力,触及的同时带来温暖,他舒服得想要闭上眼睛,沉沉地睡一觉。

  在天使的垂怜下,永生长眠。

  “你是只会说这三个字吗?”少女又笑。

  流浪儿摇了摇头,想要说些什么,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,干脆沉默不说话。

  “你想回去吗?”

  少年依旧摇头。

  过了一会,没有听到下一句话的他,期期艾艾地仰起头,追寻少女的神情和眼睛。

  她一下一下地揉着他的头发,展开的修长五指,慢慢梳理着肮脏又打结的暗棕色头发。

  “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?我会对你的一切都负责,但你要听我的话,如果……”

  “我愿意!我愿意!”

  没等她的话说完,少年抢先高声回应。

  昂起的头颅,藏着希望的绿色眼睛,全然毫不掩饰地展露在她眼前。

  乞儿没有注意到,放在头上的那只覆满伤痕的手,停滞了微乎可微的片刻时间。

  她在外面捡了只小狗来养,父亲知道应该不会生气吧?

  就算生气,也只是让她不停地训练,或是关进实验室中做实验。

  这些对她来说,早已成为习惯。

  小狗看着傻傻的,又很乖,养在身边陪着自己,日子就不会那么无聊了吧?

  流浪儿不知道少女在想什么,只知道自己有了归宿。

  他不用再挨饿,还拥有整洁温暖的房间可以用来睡觉。

  那些将他踩在脚底,视他为蝼蚁的高等人类使用的神奇能力,他也可以用了。

  这些美好的一切,都是少女带给他的。

  少女的全名是戴维德·伊迪丝,非常好听的名字。

  少年常在深夜睡不着时默念她的姓名,试图以此寻求她的庇护和眷顾。

  得知他没有名字,她也给了他一个名字。

  洛封池。

  这是伊迪丝用光脑取的,她不擅长给别人取名,但她向光脑提了很多要求,“要寓意美好的,与自然有关的,好听的……”

  洛封池对这个名字,并无什么特殊的感觉和归属感,但只要听到她唤他,空洞冰冷的心腔便能获得满足感。

  无穷无尽的渴望疯狂滋长,希望伊迪丝可以一直这么看着他,喊她给他的名字。

  “你可以直接喊我的名字,不用叫我小姐。”

  宽宏大量的、美好善良的小姐总是如此惯着他。

  然而他在知晓她的名字前,听闻过别人唤她为小姐。

  洛封池认为自己和那些人没有什么区别,不应该逾矩,冒犯地称呼她的名字,执拗地喊她小姐。

  伊迪丝拗不过他,就只能惯着。

  长大后,洛封池偶尔也会改口称她为伊迪丝大人。

  不过通常都是在有别人在场的时候,每当这时,他会收到小姐看过来的调侃眼神。

  伊迪丝像天使般善良友好,拥有着精致美丽得不像人类的赤瞳白发,待人温和友善,庄园里的人都发自内心地喜欢她。

  只是她很忙,有时一月过去了,他可能都见不到她一面。

  每次见面都会发现她身上的伤只增不减,旧伤很快就被新伤覆盖,还未结痂的伤口猩红狰狞,恐怖血腥。

  她经常偷偷地把手藏在身后,不给他看,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,使唤他服侍她。

  洛封池知道小姐不想给他看见伤痕,便配合她,装作没发现,没看到。

  目前,以他的能力,所能做到的,就是服务好小姐。

  还有,拼了命地学习掌控精神力。

  变得强大,才能保护好她。

  洛封池希望伊迪丝在自己身边度过的每时每刻,都是开心的,能够尽情享受被人照顾的快乐,不用去做那些危险的事情,即便那些是她自愿做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