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0章 生命的风暴-《我在新疆烧国礼》

  京都画册带来的震撼与喜悦,像深秋里最后一道温暖的阳光,短暂地照亮了小院。然而,季节的更迭从不因人的意志而转移,凛冬的脚步悄然逼近,一场谁也无法预料的生命风暴,正无声地积蓄着力量。

  最先察觉到不对劲的是阿娜尔古丽。那是一个寻常的清晨,她照例提早来到小院,准备开始一天的拍摄。却发现买买提大叔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院子里活动筋骨,或是在工作台前准备工具。里屋的门虚掩着,里面传来一阵压抑的、沉闷的咳嗽声。

  她推门进去,看到买买提大叔蜷缩在土炕上,脸色灰败,呼吸显得有些急促,额头上渗着细密的冷汗。看到阿娜尔古丽,他挣扎着想坐起来,却一阵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弯下腰,痛苦地捂住了胸口。

  “大叔!您怎么了?”阿娜尔古丽的心一下子揪紧了,连忙上前扶住他。

  “没……没事……”买买提大叔摆摆手,声音嘶哑微弱,“就是……有点冷,骨头疼……老毛病,歇歇就好。”

  阿娜尔古丽触碰到他的手,冰凉得吓人。她立刻意识到这不是普通的着凉或老毛病发作。她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,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:“不行,大叔,您这次看起来很不舒服,我们必须去医院。”

  她几乎是半强迫性地,和我一起将几乎无法独立行走的买买提大叔扶上了出租车,赶往喀什地区的人民医院。一路上,大叔蜷缩在后座,闭着眼,眉头紧锁,每一次颠簸都让他发出痛苦的闷哼。我和阿娜尔古丽紧握着手,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手心的冰冷和颤抖,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。

  急诊室的医生经验丰富,一看大叔的状况,立刻安排了详细的检查。X光、CT、抽血……一系列检查做下来,时间仿佛凝固了。我们守在检查室外,焦灼地等待着,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。走廊里消毒水的气味刺鼻,来往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,都加剧了内心的不安。

  最终,一位面色凝重的中年医生拿着检查报告走了出来。“谁是家属?”

  “我们……我们是。”我和阿娜尔古丽连忙上前。

  医生看了看我们,语气沉重而直接:“老人家的状况很不好。肺部有严重感染,引起的高烧和呼吸困难。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……CT显示,他的腰椎病变比预想的要严重得多,有多节椎体出现压缩性骨折的迹象,并且压迫到了神经。这很可能才是导致他剧烈疼痛和行动困难的直接原因。需要立刻住院治疗。”

  “压缩性骨折?”阿娜尔古丽的声音带着哭腔,“怎么会……这么突然?”

  医生推了推眼镜,解释道:“这种骨折在老年人中并不少见,很多时候是长期劳损、骨质疏松导致的,可能一次轻微的摔倒、甚至用力不当就会诱发。看老人的情况,应该是积劳成疾,这次感染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。”

  住院手续办得很快。买买提大叔被推进了病房,挂上了点滴,吸上了氧气。药物作用下,他沉沉睡去,但即使在睡梦中,眉头依然紧锁,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。我和阿娜尔古丽守在病床前,看着那张被岁月和病痛刻满痕迹的脸,昔日那双清澈专注的眼睛此刻紧闭着,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感将我们淹没。

  小院里的陶土仿佛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,未完成的陶坯静静地等待着,那座陪伴了他大半辈子的土窑冰冷地沉默着。一切似乎都没有变,但那个赋予这一切生命和灵魂的人,却倒下了。

  “都怪我……”阿娜尔古丽的声音哽咽着,泪水无声滑落,“要不是之前帕米尔之行那么劳累,要不是我们总让他……让他做那么多……”

  “别这么说,”我打断她,虽然自己的心里也同样充满了自责和悔恨,“大叔的性格我们都知道,他做自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