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4章 核心之影-《刀屠:血雨江湖》

  被刺穿的“心脏”结构,比在远处看时更为庞大。

  那是由无数粗如古树、表面覆盖着皲裂暗灰色涂层的能量导管与信号缆线,以一种近乎生物器官般的方式,纠缠、盘绕、融合而成的巨型复合体。

  它半埋在更巨大的金属废墟之下,只露出约三分之一的躯体,却已有近十层楼高,宽逾三十丈。

  那些导管与缆线有的早已断裂干瘪,有的表面还残留着黯淡的能量纹路,但大多都如同血管般虬结在一起,延伸到废墟深处,仿佛整片机械坟场的“神经网络”枢纽。

  王起那一刀留下的孔洞,就在这“心脏”结构暴露部分的顶端,约莫中心位置。

  孔洞边缘极其光滑,呈现一种被绝对低温瞬间冻结后再贯穿的奇异质感,没有熔化的痕迹,只有冰冷的“切断”。

  透过孔洞,可以看到内部更加复杂的、密密麻麻的次级管线与晶体结构,此刻全都失去了光泽,如同死去的珊瑚。

  众人走近,仰望着这庞然巨物,感受到的是一种文明倾覆后的悲凉与沉重。

  即便早已死寂,残留的规模仍令人心悸。

  “这就是控制那些残骸的中枢?”

  白素抬头望着孔洞,星辉感知小心地延伸过去,“能量反应完全消失了……但结构本身,似乎还蕴含着某种……未完全散去的‘逻辑惯性’。”

  慕容九手中的混沌晶体,光芒流转的速度加快了些,似乎对这片区域反应强烈。

  她将心神沉入晶体,试图感应更多。

  晶体记录了他们一路的经历,也似乎在与这片机械废墟残留的某些底层信息产生微弱的交互。

  王起没有看那孔洞,他的目光落在“心脏”结构基部与废墟相接的地方。

  那里,有几根特别粗大的主缆线深深嵌入地下,缆线表面残留的纹路比其他地方更加复杂深邃。

  “中枢被毁,指令中断。”

  王起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,“但让这些东西动起来的根本,不是这个。”

  他指向那几根主缆线:“能量和指令的源头,在更下面。”

  无痕已经悄然移动到结构侧方,仔细观察着地面与结构的连接处。

  “有通道,”他低声道,指着主缆线旁边一处不起眼的、被扭曲金属板半掩的缝隙,“被刻意掩盖过,但痕迹很新。”

  很新?在这尘封了不知多少万年的废墟里?

  众人心中一凛。

  王起走到那缝隙前。

  “孤陨”刀尖轻轻一点,覆盖的金属板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,露出后面一个向下延伸的、黑沉沉的通道入口。

  通道四壁光滑,显然是人工修建,倾斜向下,深不见底。

  一股极其微弱、却比上方废墟更加冰冷的空气,从通道深处缓缓渗出。

  那种被“注视”的感觉,在这一刻,变得无比清晰。

  就来自这通道下方。

  “它在下面。”王起淡淡道,“等我们下去。”

  没有犹豫,他当先步入通道。

  慕容九和白素对视一眼,紧随其后。

  无痕将林战安置在通道口旁相对隐蔽的角落,留下老蝰看守,自己则无声地跟上,如同真正的影子。

  通道初段狭窄,仅容两人并行,四壁是某种光滑的黑色合金,触手冰凉。

  走了约百步后,通道开始变宽,倾斜角度也加大。

  两侧墙壁上,开始出现一些黯淡的、早已停止运行的指示灯光残骸,以及一些模糊的、无法辨认的符号与刻度。

  空气越来越冷,并非温度低,而是一种概念上的“冰冷”,仿佛连“生机”这个概念都在被稀释。

  通道深处,隐约传来极其低沉的、有规律的“嗡……嗡……”声,如同某种巨型机械在极其缓慢地运转,又像是垂死巨兽最后的脉搏。

  又向下走了约一刻钟,前方豁然开朗。

  他们走出了通道,站在了一处环形平台的边缘。

  平台悬浮在一个难以形容的、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地下空间中央。

  上下左右皆是望不到边的黑暗虚空,只有平台本身,以及从平台边缘延伸出去的数十条粗大的、闪烁着极其微弱幽蓝光泽的桥梁状结构,连接向虚空深处的某些巨大阴影轮廓——那些轮廓像是更加庞大的机械结构的一部分,沉默地悬浮在黑暗中。

  而平台的中央,是一个直径超过五十丈的圆形“池子”。

  池子里流淌的,不是水,也不是能量,而是一种粘稠的、缓缓旋转的、散发着黯淡银灰色光芒的“液体”。

  这液体给人一种极其矛盾的观感——既像是蕴含了庞大信息与规则,又仿佛空无一物,是最纯粹的“无”的具现。

  “逻辑源池……”白素喃喃道,星辉感知刚一接触那银灰液体,便感到自身对规则的认知都受到了冲击和干扰,连忙收回。

  她想起在逻辑坟场的经历,但眼前这个“池子”的规模与凝练程度,远超那里所见。

  慕容九手中的混沌晶体光芒剧烈波动,似乎既渴望又排斥。

  她看到,在那缓缓旋转的银灰液体深处,偶尔会浮起一两个极其细微的、不同颜色的光点,一闪即逝,仿佛沉溺其中的灵魂最后的泡沫。

  王起的目光,却落在了“源池”的正上方,约三丈高的虚空处。

  那里,悬浮着一个东西。

  那是一个约一人高、呈多面体结构、通体由半透明暗紫色晶体构成的菱形装置。

  装置静静悬浮,缓缓自转,每一个晶面上都流淌着复杂到极点的、不断变幻的幽光符文,那些符文的运转规律看一眼就让人头晕目眩。

  装置的中心,似乎封存着一团不断扭曲变幻的、深紫色的光雾。

  一股难以言喻的、混合了极致理性、冰冷算计、以及一丝非人好奇心的“意志”,正从那菱形装置中散发出来。

  刚才的“注视感”,源头就是它!

  而更让王起眼神微凝的是——

  在那菱形装置的底部,有几根极其纤细的、几乎看不见的暗金色丝线延伸出来,轻柔地“缠绕”着装置,另一端则没入下方“逻辑源池”的银灰液体中,似乎在缓慢地……“汲取”或者“分析”着池中的东西。

  这几根暗金色丝线的气息,王起并不陌生。

  与那暗七彩污染截然不同,更加内敛,更加“高级”,带着一种纯粹的、近乎本能的“求知”与“解析”欲望。

  与之前在“归墟之影”那里,试图抓取混沌晶体的、那只冰冷黑曜石之手背后存在的部分气息,隐约相似,但似乎又有些微妙的不同。

  仿佛是同源而出的不同分支。

  菱形装置似乎“察觉”到众人的到来,其上一个晶面对准了他们。

  没有声音,但一段冰冷、平直、毫无情绪波动可言的意念信息,直接传入每个人的脑海:

  “识别:非记录生命体。能量特征:复杂,污染,高熵。威胁等级:重新评估。”

  “行为记录:破坏次级指令节点(编号:残骸协调中枢-7),中断清理协议。

  行为模式:高效,精准,携带未知高维干涉属性武器(识别:‘孤陨’——数据库部分匹配,权限不足)。”

  “逻辑判定:非常规变量。

  价值:高。

  风险:高。”

  “启动最终防卫协议:逻辑锁。

  启动深层扫描与分析协议。”

  意念信息传递完毕的刹那,菱形装置中心的深紫色光雾猛地一亮!

  下方“逻辑源池”中,大片银灰色液体骤然沸腾!

  数十道水桶粗细的银灰色光柱从池中冲天而起,在空中交织、扭曲,瞬间构成了一个无比复杂、层层嵌套、将整个环形平台完全笼罩在内的立体几何光牢!

  光牢的每一条光线,都并非实体,而是由纯粹的、高度凝练的逻辑规则与矛盾悖论具现而成!

  它们并非攻击,而是“封锁”——封锁空间,封锁规则,封锁一切不符合其预设逻辑的“可能性”!

  白素脸色瞬间惨白,她感觉自己与星辉规则的联系被强行扭曲、切断!

  慕容九的混沌晶体光芒一滞,延伸出的感知被光牢无情弹回,甚至晶体本身都微微震颤,似乎内部记录的信息流受到了干扰。

  无痕的阴影之力更是直接被压制到体内,无法外放半分!

  这“逻辑锁”,是从规则层面进行的绝对禁锢!

  与此同时,菱形装置的另一面晶体,射出一道凝练的深紫色光束,光束并非指向任何人,而是射入“逻辑源池”。

  池中银灰液体翻腾得更加剧烈,一个完全由流动的银灰色液体构成的、模糊的人形轮廓,缓缓从池中心升起。

  轮廓没有五官,没有细节,但其“存在”本身,就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、纯粹逻辑推演到极致后的“绝对性”威压!

  这液体人形抬起“手”,对着王起,五指张开。

  没有能量波动,没有物理冲击。

  但王起骤然感到,自己周围的空间、时间、乃至自身存在的“逻辑基础”,开始被强行拆解、分析、重构!

 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,要将他从最根本的层面“解剖”开来,研究他每一个力量构成,每一个思维片段,每一个存在的“理由”!

  这是比任何直接攻击都更可怕的“解析”!

  王起的混沌核心疯狂运转,抵御着这种无孔不入的逻辑侵蚀。

  但重伤未愈的他,面对这种层面、这种规模的规则性攻击,明显感到力不从心。

  皮肤下的灰色暗流再次开始窜动,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。

  “王起!”慕容九惊叫,想要冲过去,却被逻辑光牢死死挡住,紫电剑斩在光牢上,雷光瞬间被扭曲消散。

  白素拼命催动星辉,试图解析这逻辑光牢的构成,寻找薄弱点,但信息量太大,逻辑矛盾太复杂,她闷哼一声,识海刺痛。

  无痕尝试攻击菱形装置本身,匕首刺在装置外层的能量场上,只溅起一点微光,反震之力让他虎口崩裂。

  那液体人形“解析”王起的过程,似乎遇到了一些“阻碍”。

  王起体内融合的“孤陨”刀魂力量、混沌特性、以及其他传承,构成了极其复杂矛盾的“信息集合”,让这纯粹逻辑的解析速度慢了下来。

  菱形装置的意念再次传来,带着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“疑惑”:

  “目标信息结构异常复杂……存在多重高位格干涉痕迹……解析进度受阻。”

  “启动备用方案:剥离外部干扰,聚焦核心样本。”

  液体人形那伸出的“手”,五指骤然合拢!

  王起周围被解析、拆分的“逻辑空间”猛地向内收缩、挤压!

  竟是要将他与周围环境、与慕容九等人、甚至与他自身部分非核心的力量与记忆,强行“剥离”开来,单独囚禁、研究!

  这种“剥离”感极其恐怖,仿佛整个人的存在都要被撕裂!

  王起眼中寒光爆闪!

  他知道,不能再等下去了!

  他强行压制住体内的混乱与剧痛,将所有心神,凝聚于手中的“孤陨”刀。

  刀魂的记忆在沸腾,与眼前这纯粹逻辑的冰冷压迫,产生了最激烈的对抗。

  他的刀,斩过物质,斩过能量,斩过规则,斩过因果,斩过联系,斩过万象……

  那么,“逻辑”本身,是否……也可斩?!

  王起缓缓抬起了刀。

  刀尖,并非指向那液体人形,也非指向菱形装置。

  而是指向了自己身前,那片正在被强行“剥离”、扭曲、重构的……

  “逻辑空间”本身!

  他闭上了眼睛。

  不再用眼去看,不再用感知去分析。

  只用刀心去“感受”,感受那无处不在的、冰冷枷锁般的“逻辑链条”,感受那试图解析、剥离自己的“规则之力”。

  然后,出刀。

  动作很轻。

  很慢。

  如同拂去尘埃。

  “孤陨”刀身,亮起了一点并不璀璨、却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……

  绝对之“暗”。

  刀锋划过身前虚空。

  没有声音。

  没有光华。

  只有一道极其细微的、仿佛空间本身被裁开了一条“缝隙”的痕迹,一闪而逝。

  痕迹所过之处——

  那层层嵌套、复杂无比的逻辑光牢,那正在收缩挤压的“剥离”空间,那无处不在的规则禁锢……

  如同被投入了热刀的蜡像,

  骤然……

  凝固。

  然后,从王起刀锋划过的那道“痕迹”开始,无声无息地,崩解。

  不是破碎,不是消散。

  而是其存在的“逻辑前提”,其运行的“规则依据”,被这一刀,从最根本的层面上,“否定”了。

  逻辑锁,失效。

  剥离力场,溃散。

  液体人形伸出的“手”,僵硬在半空,随即化作普通的银灰液体,哗啦一声落回池中。

  整个环形平台,重归寂静。

  只有“逻辑源池”还在缓缓旋转,银灰光芒黯淡了许多。

  菱形装置悬浮在空中,自转停止了。

  它“注视”着王起,那不断变幻的幽光符文出现了长达数息的、完全不合逻辑的……

  停滞。

  仿佛它的“思维”,出现了前所未有的“卡顿”。

  一段断断续续的、充满了无法理解的“错误”与“矛盾”的意念,艰难地传来:

  “检测到……无法解析的……干涉现象……”

  “逻辑基础……受到未知层面……否定……”

  “协议冲突……最终防卫协议……失效……”

  “启动……终极应对方案:信息上传……请求……‘主脑’裁定……”

  随着这段意念,菱形装置中心的深紫色光雾疯狂闪烁,底部那几根暗金色丝线也骤然绷紧,似乎要传递什么信息出去。

  王起在挥出那一刀后,身体摇晃,以刀拄地,才勉强没有倒下。

  那一刀,抽空了他刚刚恢复的、本就不多的力量,甚至动用了“孤陨”刀更深层的、他自己都尚未完全掌握的真意,反噬剧烈。

  但他强撑着,看向那试图“上传信息”的菱形装置。

  眼神冰冷。

  “想报信?”

  他缓缓抬起左手,对着那菱形装置,五指微微弯曲。

  不是攻击。

  而是……“断。”

  一字吐出。

  缠绕在菱形装置底部的、那几根暗金色丝线,毫无征兆地,同时……绷断!

  不是被斩断,而是其“连接”这个状态本身,被强行“中断”了!

  暗金色丝线断裂处,没有能量泄露,只是迅速变得灰白、失去光泽,化作尘埃。

  菱形装置的“上传”过程,戛然而止。

  深紫色光雾的闪烁,也骤然停止。

  整个装置,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,静静悬浮在那里,散发着一种……“茫然”与“孤立”的气息。

  王起看着它,又看了看下方黯淡的“逻辑源池”。

  然后,他转头,对慕容九和白素道:

  “这东西……或许知道很多。”

  “看看能不能……从它这里,问出点有用的。”

  他的目光,再次投向那深邃的、连接着虚空中庞大阴影的桥梁。

  “还有那些……更大的东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