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萨满的话和两块骨板,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,在朔阳关高层激起了剧烈而矛盾的涟漪。主战派以杨将军为首,认为这是北虏动摇军心的诡计,主张立刻加强防务,准备迎战,甚至提议主动出击,捣毁岩柱林联络点以作回应。而以林知理为代表的勘测司,则倾向于审慎对待骨板信息,认为其中揭示的能量网络关联具有研究价值,且老萨满提到的“灾难预警”不能完全无视。
争论的焦点,最终落在了两个具体问题上:东南古井下是否真的存在所谓“压着地眼的石头”?以及,老萨满预言中的“灾难时刻”究竟指何时?
王九斤那句无心的嘀咕——“眠龙石”,给第一个问题提供了意想不到的线索。谢无忧立刻找来关内最老的几位胥吏和退伍多年的老军卒询问。一位年近八旬、祖辈就在朔阳关生活的老书吏回忆道,他幼时确实听过类似传说,说朔阳关初建时,地基不稳,时有地动,后来请了异人,在东南角“地气最洑洄处”打下了一口极深的井,并在井底埋下了一块“从天外落下、温润如玉却能镇地脉”的奇石,名为“卧龙石”或“眠龙石”,自此关城方固。但这传说太过久远,那口井也因后来关城扩建被填埋废弃,具体位置早已模糊。
“东南角……最深的水井……”林知理对照关城古图和老人口述,结合老萨满“三重夯土一层黑曜石”的描述,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如今位于后勤营房区域边缘、一口被石板封死多年的枯井。据记载,这口井是朔阳关最早的一批水井之一,后来因水质变苦且出水量减少而被废弃。
事关重大,杨将军最终同意进行有限度的探查,但要求绝对隐秘,且不能破坏关城结构。深夜,一队绝对可靠的工兵在勘测司指导下,悄然移开了井口的封石。井口幽深,寒气逼人。墨十七设计了简易的绞盘和吊篮,石磊带着他的试剂和能量感应装置率先下去。
井壁由青砖垒砌,潮湿滑腻。下行约五丈后,井底出现,并非淤泥,而是坚硬的、人工修整过的平台。平台中央,赫然可见一个明显是后期砌筑的、一米见方的石龛,外用三层特制的夯土密封,最外层果然镶嵌着一片片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板,在火把照耀下反射着幽光。
“就是这里!”井底传来石磊压抑着激动的声音。通过吊篮传递上来的空气样本显示,此处的能量残留读数明显高于关内其他地方,且有一种独特的“沉滞”感。
小心翼翼地凿开夯土层,移开黑曜石板,石龛内并无积水,只有一层干燥的细沙。拂去细沙,一块约莫两个拳头大小、灰白色、表面光滑的椭圆形石头显露出来。它确实像一块硕大的河卵石,但材质非玉非石,触手温润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凉。石磊用特制毛刷清理表面,在火把光下,石头上果然显现出极其细微的、天然形成的(或古老人工雕刻的)扭曲波纹,这些纹路在特定角度下,仿佛在缓缓流动。
“这就是‘眠龙石’?”吊上来的石头摆在众人面前,看起来平平无奇,但所有靠近的人,都莫名感到一丝心神安宁,仿佛周围环境都“沉静”了些许。墨十七的仪器检测到,石头本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但稳定的能量场,与关内那些活跃的“渗透点”能量性质截然不同,更像是一种“压舱石”或“稳定锚”。
“难道……这石头真是古代用来稳定这片区域地脉能量的‘镇物’?”赵琰推测,“北虏萨满想要它,是为了移除这个‘稳定锚’,让地脉能量更容易被他们的仪式引动或操控?”
与此同时,对两块骨板的研究也有了突破性进展。赵琰废寝忘食,将星图骨板上的星象与近期的实际观测进行比对校准,尤其是狼星伴星的运行轨迹。他发现,骨板星图标注的伴星与几个“钥匙点”的连线角度,对应的是未来某个特定时间点的星空位置。他结合“骸骨之城”能量爆发的周期数据,以及皮质示意图上暗示的网络关联,进行了复杂的推算。
“如果我的计算没错,”赵琰眼中布满血丝,指着星图骨板和一张写满算式的纸,“狼星伴星运行到骨板标注的这个‘触发角度’,大约是在……七天后的子夜时分!而这个时间点,根据‘骸骨之城’的能量呼吸周期外推,恰好是它下一个‘活跃期’的峰值时刻!如果‘心之血’钥匙点也在那时被‘献上’或激活……”
他没说完,但所有人都听懂了——七天后子夜,可能就是老萨满所说的“星辰走到那个位置”、“骸骨之城完成最后一次呼吸”、“心之血被献上”的时刻,也就是他预言中灾难降临或“门”可能开启的时刻!
时间突然变得具体而紧迫。七天!
“他们要我们在七天内做出决定,交出石头和王九斤?”谢无忧声音发干。
“或者,他们打算在七天后,无论我们是否同意,强行进行某种仪式,而石头和王九斤的存在,可能会干扰或加强仪式效果?”林知理沉思,“所以,他们想提前拿走或控制这两个变量。”
杨将军面色铁青:“七天……够他们调集大军,也够我们加固城防。但若他们来的不是大军,而是……我们不了解的‘别的东西’呢?”
压力陡增。现在他们知道了“镇物”的存在,也推算出了可能的时间点。但如何抉择?交,可能助长北虏的图谋,且动摇军心;不交,则可能直面未知的灾难。而王九斤……
王九斤看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,又摸摸自己胸口的光,苦着脸说:“将军,林司丞,要不……把我跟这石头绑一块,扔井里埋回去?说不定又能镇个几百年呢?我保证不吭声!”
没人笑。他的“灯塔”比喻和老萨满的警告,让人无法轻松。
林知理看着“眠龙石”,又看看王九斤,最终将目光投向那两块骨板。北虏给出了部分“答案”,也给出了“期限”。这与其说是交易,不如说是最后通牒。
“我们不能被动等待。”她抬起头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,“首先,加强‘眠龙石’所在古井的守卫和隐蔽,绝不能让其落入北虏之手。其次,加快对王九斤身上能量印记的研究,看能否找到抑制或屏蔽其‘灯塔’效应的方法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——我们必须利用这七天,尽一切可能,验证骨板星图的真实性,并尝试推演,如果‘门’真的在七天后子夜有开启的迹象,其具体位置和可能的影响范围是什么!我们需要知道,灾难的具体形态,才能决定如何应对!”
她看向杨将军:“将军,我请求,从即日起,朔阳关进入最高戒备状态,不仅防敌军,更要防……那些看不见的‘东西’。同时,请允许勘测司,在绝对保证安全的前提下,尝试一次最远距离的、针对西北‘轴心’方向的能量探测,我们需要更直接的数据!”
杨将军沉吟良久,重重点头:“准!但一切行动,以不破坏关防、不引起大规模恐慌为前提。林司丞,这七天,朔阳关的‘眼睛’,就靠你们了!”
朔阳关的齿轮,在无形的压力下开始以最高效率运转。军队调动,城防加固,谣言被更严格的纪律压制。勘测司则进入了不眠不休的冲刺状态。墨十七开始组装一台更大功率、更精密的“深空远听”改进型;赵琰反复核算星图和时间;石磊尝试用“眠龙石”的能量场特性,设计一种可能保护王九斤的贴身符牌;谢无忧则动用了所有秘密渠道,不惜代价搜集西北方向的一切异动情报。
王九斤被严密保护起来,但他身上的光,在夜晚依然如约亮起,只是那光芒中,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与桌上“眠龙石”微光共振的稳定频率。
井下的“龙”已被惊动,骨板上的“时钟”正在滴答作响。七天,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,缓缓落下。朔阳关内外,所有知情者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那个未知时刻的来临,等待着看清,那扇“门”后,究竟是毁灭的深渊,还是另一重更加离奇的真实。而他们所做的每一分准备,每一次推算,都可能决定这座孤城,以及城中无数生命的最终命运。
争论的焦点,最终落在了两个具体问题上:东南古井下是否真的存在所谓“压着地眼的石头”?以及,老萨满预言中的“灾难时刻”究竟指何时?
王九斤那句无心的嘀咕——“眠龙石”,给第一个问题提供了意想不到的线索。谢无忧立刻找来关内最老的几位胥吏和退伍多年的老军卒询问。一位年近八旬、祖辈就在朔阳关生活的老书吏回忆道,他幼时确实听过类似传说,说朔阳关初建时,地基不稳,时有地动,后来请了异人,在东南角“地气最洑洄处”打下了一口极深的井,并在井底埋下了一块“从天外落下、温润如玉却能镇地脉”的奇石,名为“卧龙石”或“眠龙石”,自此关城方固。但这传说太过久远,那口井也因后来关城扩建被填埋废弃,具体位置早已模糊。
“东南角……最深的水井……”林知理对照关城古图和老人口述,结合老萨满“三重夯土一层黑曜石”的描述,最终将目标锁定在如今位于后勤营房区域边缘、一口被石板封死多年的枯井。据记载,这口井是朔阳关最早的一批水井之一,后来因水质变苦且出水量减少而被废弃。
事关重大,杨将军最终同意进行有限度的探查,但要求绝对隐秘,且不能破坏关城结构。深夜,一队绝对可靠的工兵在勘测司指导下,悄然移开了井口的封石。井口幽深,寒气逼人。墨十七设计了简易的绞盘和吊篮,石磊带着他的试剂和能量感应装置率先下去。
井壁由青砖垒砌,潮湿滑腻。下行约五丈后,井底出现,并非淤泥,而是坚硬的、人工修整过的平台。平台中央,赫然可见一个明显是后期砌筑的、一米见方的石龛,外用三层特制的夯土密封,最外层果然镶嵌着一片片打磨光滑的黑曜石板,在火把照耀下反射着幽光。
“就是这里!”井底传来石磊压抑着激动的声音。通过吊篮传递上来的空气样本显示,此处的能量残留读数明显高于关内其他地方,且有一种独特的“沉滞”感。
小心翼翼地凿开夯土层,移开黑曜石板,石龛内并无积水,只有一层干燥的细沙。拂去细沙,一块约莫两个拳头大小、灰白色、表面光滑的椭圆形石头显露出来。它确实像一块硕大的河卵石,但材质非玉非石,触手温润中带着一丝奇异的冰凉。石磊用特制毛刷清理表面,在火把光下,石头上果然显现出极其细微的、天然形成的(或古老人工雕刻的)扭曲波纹,这些纹路在特定角度下,仿佛在缓缓流动。
“这就是‘眠龙石’?”吊上来的石头摆在众人面前,看起来平平无奇,但所有靠近的人,都莫名感到一丝心神安宁,仿佛周围环境都“沉静”了些许。墨十七的仪器检测到,石头本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但稳定的能量场,与关内那些活跃的“渗透点”能量性质截然不同,更像是一种“压舱石”或“稳定锚”。
“难道……这石头真是古代用来稳定这片区域地脉能量的‘镇物’?”赵琰推测,“北虏萨满想要它,是为了移除这个‘稳定锚’,让地脉能量更容易被他们的仪式引动或操控?”
与此同时,对两块骨板的研究也有了突破性进展。赵琰废寝忘食,将星图骨板上的星象与近期的实际观测进行比对校准,尤其是狼星伴星的运行轨迹。他发现,骨板星图标注的伴星与几个“钥匙点”的连线角度,对应的是未来某个特定时间点的星空位置。他结合“骸骨之城”能量爆发的周期数据,以及皮质示意图上暗示的网络关联,进行了复杂的推算。
“如果我的计算没错,”赵琰眼中布满血丝,指着星图骨板和一张写满算式的纸,“狼星伴星运行到骨板标注的这个‘触发角度’,大约是在……七天后的子夜时分!而这个时间点,根据‘骸骨之城’的能量呼吸周期外推,恰好是它下一个‘活跃期’的峰值时刻!如果‘心之血’钥匙点也在那时被‘献上’或激活……”
他没说完,但所有人都听懂了——七天后子夜,可能就是老萨满所说的“星辰走到那个位置”、“骸骨之城完成最后一次呼吸”、“心之血被献上”的时刻,也就是他预言中灾难降临或“门”可能开启的时刻!
时间突然变得具体而紧迫。七天!
“他们要我们在七天内做出决定,交出石头和王九斤?”谢无忧声音发干。
“或者,他们打算在七天后,无论我们是否同意,强行进行某种仪式,而石头和王九斤的存在,可能会干扰或加强仪式效果?”林知理沉思,“所以,他们想提前拿走或控制这两个变量。”
杨将军面色铁青:“七天……够他们调集大军,也够我们加固城防。但若他们来的不是大军,而是……我们不了解的‘别的东西’呢?”
压力陡增。现在他们知道了“镇物”的存在,也推算出了可能的时间点。但如何抉择?交,可能助长北虏的图谋,且动摇军心;不交,则可能直面未知的灾难。而王九斤……
王九斤看着那块灰扑扑的石头,又摸摸自己胸口的光,苦着脸说:“将军,林司丞,要不……把我跟这石头绑一块,扔井里埋回去?说不定又能镇个几百年呢?我保证不吭声!”
没人笑。他的“灯塔”比喻和老萨满的警告,让人无法轻松。
林知理看着“眠龙石”,又看看王九斤,最终将目光投向那两块骨板。北虏给出了部分“答案”,也给出了“期限”。这与其说是交易,不如说是最后通牒。
“我们不能被动等待。”她抬起头,眼神重新变得锐利,“首先,加强‘眠龙石’所在古井的守卫和隐蔽,绝不能让其落入北虏之手。其次,加快对王九斤身上能量印记的研究,看能否找到抑制或屏蔽其‘灯塔’效应的方法。第三,也是最重要的——我们必须利用这七天,尽一切可能,验证骨板星图的真实性,并尝试推演,如果‘门’真的在七天后子夜有开启的迹象,其具体位置和可能的影响范围是什么!我们需要知道,灾难的具体形态,才能决定如何应对!”
她看向杨将军:“将军,我请求,从即日起,朔阳关进入最高戒备状态,不仅防敌军,更要防……那些看不见的‘东西’。同时,请允许勘测司,在绝对保证安全的前提下,尝试一次最远距离的、针对西北‘轴心’方向的能量探测,我们需要更直接的数据!”
杨将军沉吟良久,重重点头:“准!但一切行动,以不破坏关防、不引起大规模恐慌为前提。林司丞,这七天,朔阳关的‘眼睛’,就靠你们了!”
朔阳关的齿轮,在无形的压力下开始以最高效率运转。军队调动,城防加固,谣言被更严格的纪律压制。勘测司则进入了不眠不休的冲刺状态。墨十七开始组装一台更大功率、更精密的“深空远听”改进型;赵琰反复核算星图和时间;石磊尝试用“眠龙石”的能量场特性,设计一种可能保护王九斤的贴身符牌;谢无忧则动用了所有秘密渠道,不惜代价搜集西北方向的一切异动情报。
王九斤被严密保护起来,但他身上的光,在夜晚依然如约亮起,只是那光芒中,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、与桌上“眠龙石”微光共振的稳定频率。
井下的“龙”已被惊动,骨板上的“时钟”正在滴答作响。七天,如同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,缓缓落下。朔阳关内外,所有知情者都屏住了呼吸,等待着那个未知时刻的来临,等待着看清,那扇“门”后,究竟是毁灭的深渊,还是另一重更加离奇的真实。而他们所做的每一分准备,每一次推算,都可能决定这座孤城,以及城中无数生命的最终命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