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86章 真实的叶山-《春物里的超自然研究员》

  叶山张了张嘴,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拒绝:“等、等一下,悠华君,这不太合适,我并不是……”

  “抗议无效!” 悠华猛地一拍《超自然观察手册》,快递盒都跟着晃了晃,声音斩钉截铁,带着不容置疑的“法官威严”,“本庭已做出裁定!叶山隼人,你现在是受害人一方的代理辩护律师!请你立刻履行职责,为你所代表的当事人进行辩护!”

  “我才是法官!” 悠华又强调了一遍,“程序正义必须得到贯彻!叶山律师,请上前,站到你的当事人身边去!”

  根本不给叶山任何辩驳的余地,这不是商量,是命令,是他那套“超自然法庭”的强制安排。

  叶山站在原地,感觉一股冰冷的荒谬感从脚底窜上头顶。

  他看了看仿佛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三浦,又看了看满脸惶惑、依赖地望着他的草介和姬宫,最后看向那个戴着可笑纸盒、却一脸认真的“法官”。

  他知道,自己无法反抗这个荒谬的“任命”。反抗意味着彻底否定这场闹剧,而否定这场闹剧,就可能让之前所有人的痛苦和挣扎变得毫无意义。

  他深吸一口气,那口温润平和的空气此刻吸入肺中却带着针扎般的刺痛。他缓缓地、极其艰难地,移动脚步,走到了草介和姬宫身旁,与他们并肩而立。这个动作,无声地接受了他“对方辩护律师”的身份。

  三浦看着叶山真的站到了对面……一股混合着被背叛、被挑衅、以及更深层的绝望,轰地一下在她胸腔里炸开了。

  “很好!” 三浦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变得异常平静,却比嘶吼更让人心悸,她死死盯着叶山,“叶山律师,是吧?那么,请你开始辩护吧!用你那套永远正确、永远不得罪人的道理,来告诉我——”

  她猛地指向还在低泣的八奈见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泣血般的指控:

  “——告诉八奈见!告诉她,她这么多年的喜欢,活该被忽视!活该被当成‘只是朋友’!活该在鼓足勇气想说出口的时候,还要先来乞求什么‘谅解’!告诉她,错的是她!是她不该喜欢上一个有女朋友的人!是她不该让自己的感情‘存在’!说啊!”

  这不是在为八奈见辩护了。这完完全全,是三浦优美子在对着叶山隼人,倾泻她积压了不知多久的委屈、不甘和愤怒。

  她在逼他,逼这个永远圆滑,永远保持距离,永远用温柔当墙壁的男人,撕开他那层完美的表皮,露出一点真实的、或许并不那么“正确”的内里。

  叶山被这迎面而来的、炽热到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的怒火灼得后退了半步。

  他看着三浦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,那里面的情绪如此熟悉,又如此陌生。熟悉的是那种执拗和热烈,陌生的是此刻毫无保留指向他的,赤裸裸的恨意和……期待?

  他感到喉咙发紧。那些准备好的、圆融的、既能维护草介姬宫体面又能稍稍安抚八奈见的“正确话语”,此刻在三浦的逼视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。他不能再说那些了。

  他必须……说点“真实”的。不是作为别人家的“叶山”,而是作为……叶山隼人个体。

  “优美子……” 叶山开口,声音有些沙哑,那惯常的温和笑意早已消失无踪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挣扎,“我……我无法代表草介和姬宫同学,说出你指控的那些话。因为那不对。”

  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茫然无措的草介和静静注视他的姬宫,最终重新定格在三浦脸上,眼神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、近乎痛苦的坦诚。

  “但是……我也无法像你那样,去完全地……拥抱那种不顾一切、哪怕会伤害他人也要表达出来的感情。”

  “因为我知道,‘喜欢’有时候……真的很重。” 叶山的声音很低,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,“重到……被喜欢的人,可能会因为无法回应而背负愧疚;重到……喜欢本身,可能会在不经意间,变成困住自己、也困住别人的牢笼。”

  他的目光似乎穿过三浦,看向了某个遥远的、只有他自己知道的画面。

  “我见过……因为无法回应的喜欢而变得尴尬疏远的朋友,也见过……因为单方面的执着而让所有人都疲惫不堪的关系。”

  “所以……我才会觉得,有时候,克制,退一步,甚至……装作不知道,或许……才是对所有人伤害最小的方式。”

  “这不是‘正确’的道理,优美子。” 叶山看着三浦,终于撕下了一层伪装,露出了底下那份沉重的、试图背负一切的、甚至有些懦弱的真实,“这只是……一个害怕搞砸,害怕失去,害怕看到别人因为自己而受伤的……胆小鬼的,自私的选择。”

  他这番近乎自白的话,并没有站在草介的立场上,也没有为“温柔逃避”开脱,反而是在剖析一种更深层的、属于“叶山隼人”式的困境。

  他在告诉三浦:我不是不懂你的炽热和痛苦,我只是……选择了另一条路,一条我认为更“安全”,却也更加孤独和压抑的路。

  然而,这份迟来的、充满妥协和无奈的“真实”,并没有平息三浦的怒火,反而像最后一根稻草,压垮了她。

  “哈……哈哈……” 三浦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,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嘲讽,“胆小鬼……叶山隼人,你终于肯说一句实话了吗?”

  她的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,与刚才愤怒的火焰截然不同,那是冰冷而绝望的泪水。

  “所以……你对我的那些好,那些温柔,那些若即若离……也都是你‘胆小鬼的选择’的一部分,对吗?因为你‘害怕搞砸’,‘害怕失去’我这个朋友,所以永远给我希望,又永远不给我答案?让我像个傻子一样,抱着那点可笑的期待,自己一个人纠结、痛苦?!”

  她终于把矛头彻底转向了叶山,把八奈见和草介的问题暂时抛在了一边。这场“法庭”,此刻彻底变成了她与叶山之间迟来的、残酷的摊牌。

  “优美子,我……” 叶山脸色苍白,想要解释,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。因为三浦说的,从某个角度而言,竟是事实。他无法否认自己那试图维持所有人关系和谐、却导致暧昧不清的“温柔”,本质上就是一种逃避和自私。

  “别说了!” 三浦尖声打断他,用手背狠狠擦去脸上的泪水,但新的泪水又不断涌出,“我受够了!受够了你的温柔!受够了你的‘为所有人好’!我宁愿你像宫内那个白痴一样,直接给我判个‘有罪’!也好过这样……这样永远悬在半空,不上不下!”

  她情绪彻底崩溃,支撑着她的那股愤怒和斗志仿佛瞬间被抽空,身体微微摇晃,几乎要站立不住。

  “优美子!” 由比滨结衣惊呼一声,再也顾不上什么“法庭”秩序,冲上前紧紧抱住了三浦,心疼得眼圈也红了,“别这样……别这样……小雪,姬菜,快来……”

  海老名默默走过来,扶住了三浦的另一边胳膊,罕见地没有说任何调侃的话,只是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她。

  雪之下坐在记录席后,手中的笔早已停下。

  她静静地看着崩溃哭泣的三浦,又看了看面色惨白、仿佛瞬间被抽去所有力气的叶山,眼眸深处掠过极其复杂的思绪。

  这场荒诞的“审判”,最终却逼迫出了最真实的伤痕。她想到了自己,想到了那份被她小心翼翼藏在火伊布玩偶里的“心意”。

  说出口,会变成这样吗?还是说,沉默,最终也会导向同样的痛苦?她微微抿紧了唇。

  “喂!叶山!” 户部这时跳了出来,一脸义愤填膺,指着叶山大声道,“你怎么可以把女孩子弄哭啊!而且还是优美子!你这家伙,到底是怎么当朋友的!我看错你了!”

  比企谷在角落阴影里,对旁边已经看得目瞪口呆的友崎低声吐槽,死鱼眼里充满了看透世事的沧桑:“看到了吗,友崎,这就是现充的恋爱战争。没有攻略选项,没有好感度条,只有无穷无尽的情感误读、自我投射和互相伤害。比任何GalGame的柴刀结局都要可怕一万倍。所以,远离现充,珍爱生命。”

  友崎下意识地抱紧了自己,猛点头,声音发颤:“所……所言极是……比企谷同学。现实……太可怕了……还好菊池同学不这样……”

  “喂,你这家伙!”比企谷瞪大眼睛。

  作为“被告”的八奈见,此刻也完全忘了自己的处境。她看着为自己挺身而出、现在却崩溃大哭的三浦,心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感激和酸楚。

  她踉跄着走到三浦身边,伸出手,笨拙地想要安慰:“三、三浦同学……对不起……都是因为我……”

  可她自己的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,两个人顿时变成了抱在一起哭泣的难姐难妹,场面一度更加混乱。

  而作为“受害人”的袴田草介和姬宫华恋,已经完全懵了。

  草介看看痛哭的三浦和八奈见,又看看面色灰败的叶山,最后求助地看向姬宫,小声道:“华恋……这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?怎么……怎么好像变成叶山同学和三浦同学的问题了?我们……我们该怎么办?”

  姬宫华恋轻轻握了握他的手,脸上也露出一丝无奈和感慨。她低声说:“草介君,有些事情……可能比我们看到的要复杂很多。我们……先安静看着吧。” 她也无法理解这急转直下的剧情,但那份属于成年人的通透让她选择静观其变。

  “肃静!肃静!” 法官宫内悠华再次敲响了他的“法槌”,眉头紧锁,似乎对眼前偏离了“案情主线”的混乱局面非常不满。

  他的目光在痛哭的三浦、茫然的草介姬宫、以及似乎已经“罢工”的叶山律师身上扫过。

  最后,他的视线落在了站在八奈见身边、正手足无措地看着两个哭泣女生的温水和彦身上。

  悠华的眼睛又是一亮,仿佛找到了新的解决方案。他清了清嗓子,用庄严(自认为)的声音宣布:

  “鉴于原被告双方辩护律师均出现严重情绪问题,无法继续有效履行辩护职责,严重影响本庭审理进程!”

  他伸出手指,精准地指向一脸茫然的温水。

  “——本庭现在行使紧急裁量权,任命温水和彦同学,接替八奈见杏菜辩护律师一职!继续完成本案审理!”

  “啊?!” 温水瞬间石化,脸上露出了比刚才草介被质问时还要绝望的表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