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70章 雾隐村的回声与药篓里的旧时光-《蚀灵玄途》

  晨光穿透晨雾,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阿木牵着灵蕴兽的缰绳,看着曾言爻将最后一本《草药志》塞进背包,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脊上的磨损痕迹——那是上个月在碎星滩被沙粒磨出的印记。

  “走吧,”曾言爻将帽檐压了压,遮住眉骨上尚未褪尽的疤痕,那是在枯荣台帮村民抬石板时被碎石划到的,“按守崖人说的,穿过前面的雾隐林,就能到雾隐村了。”

  灵蕴兽突然停下脚步,鼻尖在空气中嗅了嗅,银白的尾巴轻轻扫过阿木的手背。它脖子上的活血藤早已褪去花朵,青绿的藤蔓缠着几颗饱满的浆果,那是在望月崖种下的种子结出的第一茬果实,据说能安神定惊。

  “怎么了?”阿木蹲下身,顺着小兽的目光望去——雾隐林的入口处,弥漫着一层淡紫色的雾气,雾气中隐约能看到几棵扭曲的古树,树枝像枯瘦的手指,在雾中轻轻晃动。

  曾言爻从背包里翻出外婆留下的罗盘,指针在盘面上疯狂打转,最后停在指向雾隐林的方向,针尖微微发颤。“守崖人说这林子里的雾会迷惑人心,”她将一小包晒干的石菖蒲分给阿木和灵蕴兽,“含在嘴里,能保持清醒。”

  踏入雾隐林的瞬间,周遭的声响突然消失了。鸟鸣、风声、灵蕴兽的脚步声,都被浓雾吞噬,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擂鼓。阿木下意识地攥紧腰间的短刀,刀柄上还留着林辰刻的防滑纹——离开望月崖时,林辰说要回铁匠铺打一批新的采药工具,约定在雾隐村会合,此刻却连他的气息都感应不到。

  “小心脚下。”曾言爻的声音从前方传来,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。阿木低头,发现脚下的落叶下藏着一层薄薄的冰,冰面倒映出的不是自己的脸,而是一张陌生的中年妇人的面孔,眉眼间竟与曾言爻有七分相似。

  “这雾能映出心里的人。”曾言爻的声音再次响起,阿木抬头,看见她正弯腰查看一棵结着红色浆果的灌木,“外婆的药书里提过,雾隐村的人靠这雾辨认亲人,要是在雾中看到了谁的影子,就说明那人在想你。”

  灵蕴兽突然朝着左侧的浓雾跑去,项圈上的银铃发出急促的响声。阿木追过去时,正看见小兽用爪子扒开一片半人高的蕨类植物,植物下露出一个被落叶掩埋的竹篓,篓子上刻着个歪歪扭扭的“苏”字——那是曾言爻外婆的姓氏。

  竹篓里铺着一层干枯的艾叶,艾叶间裹着个布包,打开一看,里面是几张泛黄的药方,字迹娟秀,正是《苏氏药记》里缺失的那几页。其中一张药方的边缘,还粘着半片干枯的月华草叶,与望月崖采到的一模一样。

  “是外婆留下的。”曾言爻的指尖拂过药方上的折痕,那痕迹深浅不一,像是被人反复折叠过,“你看这里,”她指着一处涂改的地方,“这味‘望月砂’被改成了‘夜明砂’,旁边写着‘雾隐林无兔,以蝙蝠粪代之’,说明她当年也在这里采过药。”

  灵蕴兽突然对着浓雾低吼,阿木转身,看见雾中缓缓走出个身影。那人穿着粗布短褂,腰间系着个同样刻着“苏”字的药篓,脸上布满皱纹,却有着和曾言爻如出一辙的眉眼。

  “是外婆的姐姐,苏婆婆。”曾言爻的声音带着哽咽,药书里提过,外婆有个姐姐留在了雾隐村,负责看守村里的药田,“守崖人说她还活着,没想到真的能见到。”

  苏婆婆的目光落在灵蕴兽身上,突然笑了,露出仅剩的几颗牙齿:“这灵蕴兽,跟当年你外婆养的那只真像。它脖子上的活血藤,是用望月崖的种子种的吧?”她指了指小兽脖颈处的浆果,“当年你外婆就是用这果子,救了被噬魂风迷了心窍的村长。”

  跟着苏婆婆往村里走,雾气渐渐淡了。阿木发现雾隐村的房屋都是用竹子搭建的,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苔藓,屋檐下挂着一串串晒干的草药,有认识的石菖蒲、金银花,也有从未见过的紫色藤蔓,散发着淡淡的香气。

  “这是‘雾魂藤’,”苏婆婆见阿木好奇,解释道,“只在雾隐林的雾气里生长,能解雾毒。当年你外婆在这里住了三年,就是为了研究它的药性。”她指着村中心的晒谷场,“那里原本是片荒地,是你外婆带着村民开垦出来种药苗的,现在还留着她亲手插的竹篱笆呢。”

  晒谷场的边缘,果然立着一圈老旧的竹篱笆,篱笆上爬满了雾魂藤,藤叶间点缀着细碎的白花。篱笆旁有个石碾,碾盘上刻着许多小字,凑近一看,都是药名,其中“月华草”三个字被磨得格外光滑,显然是被人反复触摸过。

  “这石碾是你外公做的。”苏婆婆坐在碾盘旁的石凳上,从药篓里掏出个布包,里面是些褐色的药粉,“他年轻时是石匠,知道你外婆捣药费劲,就凿了这碾盘。后来他走得早,你外婆每次来村里,都要坐在这儿捣一下午的药,说闻着药香,就像他还在身边。”

  曾言爻蹲下身,抚摸着碾盘上的刻痕,突然摸到一处凹陷——那是个小小的“爻”字,是她的名字。“外婆早就知道我会来?”她眼眶泛红,指尖在字痕上轻轻摩挲。

  “她在这儿待的最后一晚,在碾盘上刻了你的名字。”苏婆婆叹了口气,“她说总有一天,她的小爻会带着新的药书来,把雾魂藤的用法传到外面去。”她将布包递给曾言爻,“这是雾魂藤磨的粉,配着月华草用,能治被雾迷心窍的人。你外婆当年没来得及完善药方,就看你了。”

  灵蕴兽突然对着晒谷场另一头叫起来,阿木望去,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扛着个大包裹朝这边走来,包裹上还沾着铁匠铺特有的铁屑——是林辰。

  “可算找到你们了!”林辰把包裹往地上一放,抹了把汗,“这雾也太邪门了,我在林子里绕了三圈,差点把新打的药锄都弄丢了。”他打开包裹,里面是几把崭新的采药工具,锄头上刻着“苏”字,“按守崖人给的样式做的,说是你外婆当年用过的款式。”

  曾言爻拿起一把小锄,锄柄被打磨得光滑温润,握在手里刚刚好。她看向苏婆婆,发现老人正望着石碾出神,嘴角带着微笑,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,那个坐在碾盘旁捣药的年轻女子。

  傍晚,雾隐村升起了炊烟。苏婆婆的屋里,灶台上炖着雾魂藤煮的汤,香气弥漫。曾言爻在整理外婆的药方,阿木帮林辰擦拭新打的工具,灵蕴兽趴在炉边打盹,活血藤的浆果在火光中泛着红光。

  苏婆婆坐在灶前添柴,火光映着她的白发:“你外婆总说,药草记不住仇恨,只记得恩情。就像这雾魂藤,哪怕长在阴冷的雾气里,也能开出治病的花。”

  曾言爻抬头,看见灶台上的药汤正冒着热气,雾气在窗纸上凝成水珠,顺着竹缝滑落,像一滴无声的泪。她突然明白,所谓传承,不只是药方和工具,更是这份在时光里流转的温暖——就像雾隐村的雾,看似迷离,却总能指引着心有所系的人,找到回家的路。

  夜里,阿木被灵蕴兽的轻吠吵醒。走到窗边,看见苏婆婆正站在晒谷场,借着月光抚摸石碾上的刻痕,嘴里轻轻哼着一首古老的歌谣。月光落在她身上,与石碾、竹篱笆、雾魂藤融为一体,像一幅被时光温柔保存的画。

  他悄悄退回屋,看见曾言爻还在灯下抄写药方,烛火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。桌上的药粉袋旁,放着那把新打的小锄,锄柄上的“苏”字,在烛光中仿佛活了过来,与竹篓上的刻字、石碾上的药名遥遥呼应,组成了一段未完的故事。

  第二天清晨,雾隐林的雾又浓了起来。苏婆婆送他们到村口,塞给曾言爻一个布偶,布偶是用雾魂藤的藤条编的,穿着小小的粗布衣裳,眉眼绣得像极了年轻时的外婆。“带着它,就像你外婆陪着你一样。”

  灵蕴兽对着苏婆婆摇了摇尾巴,脖子上的浆果掉了一颗,落在苏婆婆的药篓里。苏婆婆捡起浆果,笑着说:“我把它种在石碾旁,等你们下次来,就能看到新的活血藤了。”

  走出雾隐林时,阿木回头望去,只见浓雾中,苏婆婆的身影渐渐与竹篱笆、石碾融为一体,只有那串挂在屋檐下的雾魂藤,在风中轻轻摇曳,像一串永不熄灭的灯笼,照亮着往后的路。

  曾言爻握紧手里的布偶,感觉掌心暖暖的。她知道,这趟旅程还远未结束,前方或许还有更多的迷雾和挑战,但只要带着这份温暖,带着这些刻满记忆的物件,无论走到哪里,都像走在回家的路上。灵蕴兽突然加快脚步,朝着前方跑去,项圈上的银铃清脆作响,像是在催促着他们,走向下一个充满故事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