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44章 朝香宫鸠彦王-《谍战:我是宪兵队长》

  起初,一条悠介确实是带着一种微妙的,甚至夹杂着一丝怜悯的感慨读完这封信的。

  这个素未谋面的华夏女子,这个李守仁的妻子,她的文笔竟然如此细腻,情感如此真挚丰沛。

  尤其是对南京城四季生活那些充满烟火气的描摹,对往昔幸福时光的追忆,充满了深沉的眷恋和刻骨的爱。

  那字里行间流淌的母性的光辉,对丈夫的依恋,对女儿未来的殷切期盼,几乎要穿透纸张,灼伤一条悠介作为帝国军人的冷硬外壳。

  有那么一瞬间,他几乎要被这份看似纯粹,不掺任何杂质的深情所打动。

  这看起来,完全就是一封浸满爱意,不舍与牵挂的普通家书,一份母亲在命运叵测前,留给孩子的,带着血泪的祝福。

  一种属于人类共通的,对和平与安宁的向往,短暂地超越了他心中的敌我界限。

  他甚至能想象出,一个温婉的江南女子,在灯下,一边强忍着可以预见的离别悲痛,一边仔细叮嘱着家中琐事,将一座城市的记忆和生存的希望,密密地缝进这方寸纸笺之中。

  然而,这种感性的涟漪,仅仅在他心湖中荡漾了片刻,就被警惕所覆盖。

  不对劲!

 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,如同暗夜里悄然蔓延的迷雾,开始在他心头聚集。

  这封信里,提到的地方实在太多了!

  玄武湖,夫子庙,栖霞山,鼓楼,新街口。。各个地点各个地方。。这些作为美好回忆的背景出现,尚可理解。

  但出现的太多了!

  特别是后一段,从“城南的老城墙脚下”开始,到“雨花台西边的石老爹”,如此密集地,甚至可以说是刻意地罗列了至少五个具体的地理位置,并且每一个都附带了或简或繁的描述,诸如“隐蔽”,“可以藏身”,“少有人知”,“可以信赖”,“实在人”。。。。

  这在一封本该是温情告别,寄托思念的短信中,显得异常突兀,甚至可以说是冗余!

  一位母亲,在疑似要与家人分别,留下的嘱托,最核心的情绪应是不舍,叮嘱和祝福。

  即使要交代后事,也应是关乎生存的根本原则或重要人脉,而非如此事无巨细,如同导游手册般列举一系列分散的,具体的地理坐标。

  这种写法,更像是在借助“母亲叮嘱”这个天然的保护色,来传递一套复杂的信息。

  一条悠介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,发出沉闷的“笃笃”声。

 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,重新审视着信纸上的每一个字。

  那些看似充满情感的描述,此刻在他眼中,开始呈现出另一种可能的结构。

  “春暖花开的时候去玄武湖划船”,“夫子庙旁边的老槐树下”,“鼓楼附近那所新式学堂”,“新街口置办个像样的家”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
  尤其是后面那些关于藏身地的描述,“废弃的防空洞”,“茂密的芦苇荡”,少有人知的山洞”,“可以信赖的人家”,“实在的摆摊人”

  这完全符合地下情报网络中,关于安全屋,紧急避难所,秘密联络点乃至物资中转站的特征描述!

  那种措辞,看似是母亲担忧下的本能反应,但内在的逻辑和准确性,隐隐透露出一种经过训练的情报人员才会具备的严谨和针对性!

  深吸一口气,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,伸手抓起了桌上的内部电话听筒。

  “喂!是我,一条悠介。”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峻:“两件事:第一,立刻调派最可靠的行动组,秘密监视以下地点。。。”

  他的目光扫过笔记本上的清单,迅速报出了那几个关键位置:“城南中华门东侧老城墙脚,下关码头东三里芦苇荡,紫金山南麓天文台宿舍后区域,中华门内仁和里小巷,雨花台西近安德门区域。

  重点观察有无可疑人员,特别是试图寻找或接近特定标识物的人!记住,是秘密监视!没有我的命令,不准打草惊蛇!”

  “第二,”他顿了顿,语气更加森冷:“加强对李守仁的看守,暗中监视其一举一动!”

  放下电话,一条悠介走到窗前,猛地拉开了厚重的天鹅绒窗帘。

  南京城的夜空映入眼帘,浓云如墨,低低压在城市的轮廓线上,不见一丝星光月影。

  一条悠介感觉自己也仿佛被这巨大的疑云所笼罩。

  一九三八年正月的天津港,铅灰色的天空低垂,海风裹挟着咸腥和煤烟的气味,呼啸着掠过冰冷的海面。

  渤海湾的波涛在铅色天穹下翻滚,卷起层层黄浊的浪沫。

  码头上堆积着印有“满洲国”字样的木箱和麻袋,成百上千的码头工人在宪兵监管下,如同蚂蚁一般,将一件件货物搬运进仓库,同时仓库区不时有着盖着雨布的军卡将一车车货物运出。。。

  海面,一艘灰黑色军舰,如同幽灵般,悄然驶入大沽口,缓缓停靠在三号码头。

  军舰的吃水线很深,显示装载的物资不少,炮塔被帆布严密遮盖,甲板上空无一人,只有猎猎作响的旭日旗昭示着它的归属。

  舱门打开,一架舷梯悄然放下。

  铁制的踏板在寒风中发出沉闷的撞击声。

  一行身着高级将校呢子军大衣的日本人,在一群神情警惕,腰间佩枪的随从簇拥下,踏上了天津这片土地。

  皮靴踏在青石板铺就的码头上,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回响,与远处隐约传来的汽笛声,海浪声交织在一起。

  港口外围,宪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,刺刀在阴沉的天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。

  更远处,一些穿着破旧棉袄的华夏苦力低头搬运货物,目光低垂,脚步匆忙,不敢向这边多看一眼。

 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与不安。

  下船一行,为首者,正是昭和天皇的叔父,朝香宫鸠彦王。